林小满第一次见到那座老座钟,是在爷爷临终前的病房里。铜制钟摆蒙着层薄灰,钟面玻璃裂了道蛛网状的纹,却仍在固执地走着,滴答声像谁在轻轻敲着核桃。
“这钟比你爸岁数都大。”爷爷枯瘦的手搭在钟壳上,“当年在胡同口修表铺,你奶奶总说它走得比庙里的晨钟还准。”
办完丧事的那个雨天,小满把座钟搬回了出租屋。钟摆忽然卡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再也不动了。她蹲在地上研究了半晌,从钟腔里摸出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张褪色的黑白照片:穿布拉吉的姑娘站在海棠树下,辫子上系着红绸带,身后正是这座座钟。
“这是你奶奶。”父亲在电话里叹了口气,
“1963年春天拍的,那年她刚满二十。”
小满忽然想修好这座钟。她跑遍旧货市场,终于在一家修表铺找到同款发条。老师傅戴着放大镜调试时,钟腔里又掉出个东西——卷成细条的信纸,字迹洇着水痕:“明早三点十七分,后院海棠该开了,等你回来摘第一枝。”
钟重新走动的那天,小满做了个梦。梦里的院子飘着海棠香,穿布拉吉的奶奶正踮脚够花枝,爷爷举着相机喊:“笑一笑,要赶在钟响前拍下来!”
清晨三点十七分,座钟忽然敲响。小满冲到窗边,发现楼下不知何时栽了棵海棠,粉白的花苞正颤巍巍地绽开。她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钟走不准时,就调调弦。日子要是涩了,就想想春天。”
如今每个三月,小满都会在三点十七分准时醒来。座钟的滴答声里,总混着隐约的快门声,还有谁在轻声说:“你看,春天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