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籽术默了默,又看着聂茯苓轻声问道:“对了,你为何要刺杀我义父?你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怨?”
这个问题在她肚子里闷得快发霉了,此刻才忽然记起来。
联想起之前聂茯苓对于姜鼎鸿的异常反应,她已深知,今夜的刺杀行动绝非偶然,而是蓄谋已久!
“哼!姜鼎鸿这个狗官,人人得而诛之!想杀他的,又何止我聂茯苓一人!”
一提及姜鼎鸿之名,聂茯苓情绪变得激昂不已,颤着声带道:“他于我,乃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顿了顿,她一脸悲怆地道:“家父乃是前刑部尚书宋青炎,为太子一党的支柱成员,后被姜鼎鸿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冤狱,郁郁而终。
姜鼎鸿却仍不放过我们宋家,派人满门抄斩,那时我十岁,因自幼在华山拜师学艺才侥幸逃过一劫。此后,我便勤练武艺,改名换姓,四处漂泊,为了报仇静候时机。
恰逢三年前姜府招聘武术教习,我便使劲浑身解数当上了姜白芷的教习师父,潜伏姜府多年,正是等的今晚这一刻。只可惜,却最终还是失了手。”
聂茯苓说完,攥紧了拳头,又怒又不禁扼腕叹息。
萧籽术听完,瞪大眼睛唏嘘了一阵。
没想到,聂茯苓竟有这般不幸遭遇,这姜大首辅果然斯文败类!
腹诽了两句,她又仰起头问了:“可既然此次刺杀失败,聂师父便已无法继续待在首辅府,你的血海深仇,又该如何得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有机会报仇。更何况……”
聂茯苓挑起唇瓣,忽然露出一抹凄冷的笑,宛如罂粟花开。
“更何况,在这姜府之内,我还留有秘密武器。”
至于这秘密武器究竟是什么,聂茯苓不想透露,萧籽术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红袖低低唤了声:“二姑娘。”
“进来吧!”萧籽术拍了拍手,应道。
红袖推门而入,见到眼前的一幕,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天啦!
二姑娘居然真的藏了一个人在屋子里,而且还是大姑娘的教习师父!
红袖震惊之余,连忙冲了过去,愕然道:“聂师父,你怎么......”
又满脸困惑地看向萧籽术,“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聂茯苓睁圆了眼盯着红袖,目光阴鸷,探手入怀,悄悄握紧了匕首,似有杀人灭口的企图。
萧籽术看破了她的心思,忙宽慰道:“聂师父莫慌,红袖是我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值得信赖!”
又对红袖叮嘱道:“切记,此事不得对外声张。”
红袖宛若木鸡呆了呆,方才如梦初醒般重重点头,一叠声道:“婢子省得,婢子省得……请姑娘放心。”
萧籽术见聂茯苓眸里的杀机渐褪,又看了看窗外,问道:“绿萼可还在外头望风?”
“在、在。”红袖忙道。
“极好。”
话音刚落,萧籽术见聂茯苓捂着肩头疼得闷哼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如鱼肚,料知她的伤口定十分严重,不能再拖,便立即对红袖道:“快去给聂师父瞧瞧伤口。”
红袖与绿萼的生母姚妈妈,曾是宫中医女,懂些医术,后作为邓老夫人的陪房随嫁到姜府。
平时,府里头女眷们有些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请大夫一来二去嫌麻烦,都是叫姚妈妈来看。
姚妈妈后来把毕生医术都教给了大女儿红袖,她的医术比不上太医院的御医们,红袖的医术自然也不可能太高明,但比起民间粗通医理采信土偏方的婆子们来说,那是强得多了!
红袖听了,这才发现聂茯苓脸色苍白,捂着左肩的手指不断哆嗦,便赶紧近前,一脸关切道:“聂师父,您先躺下,婢子去取药箱。”
说着,就要伸手去扶她。
聂茯苓却故意避开她的手,直接躺在床上。
红袖也不觉得尴尬,屁颠屁颠的跑去拿药箱。
聂茯苓浑身上下只有肩膀上一处的伤口很深,血渍已差不多快凝固。
红袖脱了她的外衣,露出肩胛,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断定是倒钩的箭,随后又特地问了一句:“聂师父,谁给您拔的箭啊?”
聂茯苓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冷地道:“没有别人,就我自己!”
红袖闻言,不禁咋舌,脸上顿时浮现出钦佩之色,挑起大拇指道:“聂师父真是好魄力!”
一旁围观的萧籽术,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问道:“聂师父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是乌头毒。中毒者呼吸困难,四肢麻痹,是战场上惯常使用的军用毒药,毒性十分强烈。
不过,好在聂师父内功深厚,已将一大半的毒逼出了体外。况且,这乌头毒,婢子曾在府上也碰过,与我娘共同配制了专门的解药,解毒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只要今晚敷上一夜,好生休息,明日起来便可痊愈了。”
红袖一面说着,一面从药箱里把调好的一小瓶凝露取出来,用棉签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
她这凝露不比一般的温和,具有较强的刺激性,涂在伤口上不仅发痒而且有股灼热的剧痛感。
然而,在整个过程中,聂茯苓却只是咬着牙关,未哼半个疼字,面上连一个细微的表情也没有扯出。
毕竟嘛,敢自己替自己动手拔箭,对于她这种狠人来说,这点小小刺激岂算得了什么?
倒是萧籽术眼睁睁瞧着,又惊又惧,心里想着这事要是搁自己身上,不嚎得哭爹喊娘才怪!
等聂茯苓的伤包扎好,已经是凌晨四更了。
在困意与痛意双重席卷之下,她早就无声睡着。
红袖本来打算让二姑娘去她的房间休息,她自个在这守着聂茯苓。
可萧籽术眼瞅着她不断打哈欠,果断地就把她赶回去睡了。
红袖最是听话,加上已经乏得眼皮打架,被催了几次,最后乖乖回了隔壁暗间睡觉。
红袖走后,萧籽术隔着纱帐看了一眼熟睡中微微蹙眉的聂茯苓,轻呼了口气。
替她剔亮了床头的灯芯,随后蹑手蹑脚绕到屏风后,躺在红袖给自己准备的描金围榻上。
闭上眼睛,脑袋一沾上枕头就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