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友
(六)
高中还没毕业,我就南下打工。一个高大帅气的工友对我关怀备至,我的工作他总是抢着帮我完成。两年,整整两年,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呵护我。当他正式向我求爱的时候,我无力拒绝,更没有理由拒绝。可是,每当我们肌肤相亲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莫名的紧张,害怕……我不能自控地总是拒绝他……逃离他……
最后……我们就没了最后……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接受男人了,不会有家了……
那个伤害我,把我打入无底深渊的男人,我对他的恨与日俱增!
我从南方回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只得在足浴中心上班。
一天,我跨进房间,看见一张我最痛恨,最不愿见到,化成灰都认得出的丑恶嘴脸。
我赶紧退出来。叫领班换人。
没想到那人非要点我的钟。其它人不要!领班不愿得罪客人,我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
见我服从了,那人露出得意的笑!二十年过去了,他已年过半百,头发稀少,眼角粘着眼屎,面皮油黑,胡子拉渣,说话唾沫横飞。他依然不老实。看我的眼神就像饿狗见了食物。嘴上“宝贝儿”、“狗儿”地叫个不停。手在我腿上、臂上到处乱摸。就是这个人,害了我一生的人,还对我动手动脚,我越想越气……手上不自觉地更加用力。
“哎哟!你干什么?把我弄疼了。”他叫喊起来。
我强压怒火,减小力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屈辱地给他做完足浴。感觉时间好漫长,好漫长……临走,他还在我胸部狠狠捏一把,一阵淫笑……
此后,他常来,而且只点我。即使我在上钟,他也会一直等。
他越来越放肆。手竟伸到了我的下体,所有的屈辱一齐涌上心头。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要杀了他!!
杨景文越听心情越沉重,张子若交待的,与他们手头的案子显然相去甚远……
我不再拒绝他的挑逗,甚至还迎合他。他很兴奋,不停地说:“乖乖儿!想死我了……”
我叫他在外等着我下班……
一进我家,他便抱住我,嘴迫不及待地往我脸上凑!我忍住恶心。强装笑脸推开他:“别急!你先去洗洗。我弄点儿吃的!咱们吃饱喝足了再好好乐和。”
他极不情愿地去洗澡。
我进入厨房,关好门,备好凉菜,拿出啤酒,打开,找到“毒鼠强”,小心翼翼打开,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心怦怦直跳,我犹豫……可是,想到我的屈辱,想到他对我的伤害,想到他那副想占便宜的丑恶嘴脸,我又下定决心要除掉他。我定了定神,深呼吸,手颤抖着将“毒鼠强”抖入他的啤酒里……
我将酒菜摆上桌子,忐忑不安地坐着,他从卫生间出来,我不敢看他眼睛,生怕他看出我的惊慌。他没注意我,看到桌上的酒菜,十分高兴,说:”哇!宝贝儿!你真好!”端起啤酒就喝……
一会儿,他表情很痛苦,口鼻来血,眼睛惊恐地瞪着我,用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抬手指着我:“你……你……”再没说出什么就倒了,在地上抽畜几下,不动了……
我颤抖着上前,见他咬关紧咬,双眼瞪着,似有不甘,七窍流血,嘴唇、面皮乌紫。我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我泪流满面,全身颤抖,嘴唇抽动,哭不出声。我的眼泪很复杂:有恐惧,有屈辱的痛,有复仇的快……
从小到大,我连一只鸡都没亲手杀过。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我亲手弄死,而且死相让人毛骨悚然,我惊恐、我害怕、我颤抖……我闭上眼晴,往日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浮现:他的无耻,他的丑恶,他对我的伤害,我又觉得他该死!我的罪孽感又减轻了些许……
良久,我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把他拖进另一间空着的寝室,用床单盖住他全身,锁上门,清理干净血迹,倒在床上。我睡不着,闭上眼,全是他狰狞恐怖的样子……
“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杨景文追问。
张子若沉默了许久,接着讲述:
“怎么办?!怎么办?!”我千万次地问自己,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我想找人帮忙,算来算去也没想到合适的人,况且多一人知道多一分危险。还是算了吧,睡一觉再说,可是只要一闭眼,就看见他鼻子、眼晴、嘴巴流着鲜血,站在我面前,用手指着我……我慌忙用力甩甩头,瞪大眼,望着天花板发愣。两天,整整两天,我一刻没睡,也没想出头绪。饥饿和恐惧包围着我,我索性起床下楼,茫茫然地走,天、地、人、花、草、树、房子、车子,一切都晃晃忽忽……
突然,一个头发稀少,眼角粘着眼屎,面皮油黑,胡子拉渣的男人对着我笑,笑得那么爱昧,笑得那么淫荡……“是他!是他……”我顿时肌肉痉挛,汗毛竖立,头和身体不禁哆嗦,转身就跑。
“咚”我不知撞上什么,然后啥也不知道了。
……
“这个妹儿怎么了?”
“打120。”
“没有家人一路么?”
“掐掐人中。”
“别动!”
……
声音很遥远。四周一片漆黑,我身子冰凉,不知躺在哪儿,硬梆梆的,很难受。我慢慢地试着睁开眼,看见无数张脸,或兴奋,或惊疑,或微笑,或茫然,围成一圈低头看着我。
“醒啦!醒啦!”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一位大爷蹲下身问我:“妹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
“去医院不?”
我依然摇头。
“家里电话是多少?我帮你打”
我还是摇头。
“唉!”老人轻轻叹口气,然后揺摇头,“能起来不?”
我试着爬起来,有点儿费力。老人扶了我一把。
我走出人群,走进一家面馆。招牌上写着:小面、碗杂面、牛肉面、肥肠面、杂酱面。我随便点了碗杂酱面。
面端上来,看到杂酱,我突然有了主意……
我买上砍刀回家。在凳子上坐了一阵,鼓起勇气走进卧室,伸手想去掀床单,就在快要接触到床单时,手僵在那儿,直哆嗦,我赶紧缩回来,退出卧室,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我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再次进入卧室,掀开床单,准备跺下他四肢。狰狞的面目,难闻的气味,让我连连后退,一阵恶心,差点呕吐!我找出口罩、墨镜戴上。我定定神,调匀呼吸,再次上前,左手拉起他那冰凉的手,右手持砍刀,对准他的肩关节,闭上眼一阵乱砍!“弄我!乱摸!不改!丑恶!该死!该死!该死……”睁眼,闭眼,骂,砍;睁眼,闭眼,骂,砍……手都砍软了,也没把胳膊卸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四肢卸下来,我瘫倒在地……
卸下来的四肢我放入大铝锅内煮熟,再把肉剔下来,剁细,冲入下水道。骨头用黑塑料袋装上,分批次提到野外柑子林埋掉……
“你的手段真够残忍!”杨景文有点儿愤怒。
“是!我是残忍!可是,是他毁了我!他就是个恶魔!他该死!”
“他是恶魔!但是仇恨让你也变成了恶魔!你难道不后悔么?你晚上睡得着么?”杨景文质问道。
“我不后悔!我为自己伸张正义!是。我睡不好!一睡着就梦见他眼睛、鼻子、嘴巴,流着鲜血,伸着爪子,在后面追我,边追边喊:“我要掐死你!我要一一掐一一死一一你一一”我拼命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快,眼看就要被他抓着,我跳崖,他也跳;我跳水,他也跳。无论如何我也摆脱不了他。他抓住我,把我摁在地上,死死掐住我勃子,鲜血滴到我脸上、身上……我拼命挣扎,手抓,脚蹬……我快要窒息了,我要死了,我完了。我不能死,我喊,喊不出来!我拼啦,用尽全力,拼死一喊……我醒了,全身是汗,衣服湿透,呼吸急促,心“咚咚”直跳,要蹦出来似的。我不敢再入睡……
失眠,失眠,我长期失眠。人整天晃晃忽忽,站着就想睡,躺下又睡不着……
现在,你们找到我,我反而轻松了!我可以睡好觉了,哈哈哈……”张子若的笑听起来更像哭,她眼里满是泪。
杨景文和付朝进沉默了。许久之后,杨景文对张子若说:“你之前的遭遇,我们表示同情。但你没有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力。你的残忍手段更让我们愤慨!当年你完全可以告诉家长,或者老师。学校,公安,司法,妇联,可以帮助你,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杨景文心情是沉重的。他知道:在对未成年人的“性教育和如何自我保护”方面,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和社会都缺位了,都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宣传和教育。
审迅完毕,室外天已大亮……
专案组迅速把此案移交江州公安。又全力投入到“2.3”杀人案的侦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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