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六章,长篇连载6)
第七章
晚饭后,我母亲让我姐姐们洗碗收拾,她自己端着盖着碗的盘子匆匆向我外公家走去。我大舅正在草垛旁拽草。看到我母亲急匆匆地走来,问:“二姐,端的什么,这要去哪?”
“晚上多炒了些菜,给咱爹送去。”我母亲稍顿了下,低声说,“你们忙好也一起来吧,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在我大舅的应承下,我母亲已快步走到我外公家门口。
我外公正蹲在门槛旁吃饭。我外婆、二舅和小舅围着桌子吃,桌上放着一盘咸菜。我外公见女儿要走进来,忙站了起来。我母亲把盖着的碗打开,让我外公拨些菜到碗里——是一盘腊肉炒萝卜。我外公象征性地夹些,但我母亲不同意,非让我外公多拨些。我外公无奈又夹了些,其中还有一块肉。我母亲这才把盘子和空碗放到桌上。
“你家孩子多,别老往这拿!”我外公带着埋怨的口吻,重新蹲在门槛边继续吃。“年里杀猪都给我们不少了;整个年,还有教裁缝在你们家,都要吃的!”
“裁缝结束了。天热了,腊肉放不住,我今天全炒了;孩子们都已吃了,你们也很久没沾荤腥了!”我母亲安慰我外公,她知道他是心疼她。
“二姐,田里好杵洞吗?我们明天也准备喂肥;这几天我刚教会立夫怎么犁耙田。”我二舅各挑一块肉给我外公和外婆,自己也吃了一块,然后只挑萝卜吃。
“还好,按这个速度一星期差不多能喂完。”我母亲回答我二舅,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有二姐就是好啊!”我小舅说着,把盘里剩余的肉都挑吃了。
“她家有,你二姐夫给人剃头能挣到钱!”我外婆心疼地看了我小舅一眼,生怕我外公的话让我母亲以后不再送过来。
“你呀,总是这样!他二姐夫早出晚归的,很不容易。再说,他老实,很多钱又要不来!这些年他们也没少帮衬我们。”我外公叹了口气,埋怨我外婆。
我母亲赶紧转移话题,他心疼我外公,也习惯我外婆了。更不希望他们因这点事不愉快。接着我母亲和我外公谈论接下来的生产都怎么安排。然后帮着我外婆把锅碗洗涮好。当她们重回后屋时,我大舅和大舅妈也来了。我母亲把小齐说的话学了一遍,让大家一起拿主意。
我外公先喜出望外,但瞬间又慢慢地蹲下去,底下了头。是的,我二舅的婚姻是他最大的心病,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但要钱啊!买种子、肥料的钱还是硬凑出来的,现在连路费都拿不出。
“我不娶了!”我二舅咬着牙狠狠地说。
“胡说,哪能不娶,还有你弟弟立夫都要娶老婆的!”我外婆跑到我二舅面前斥责。她个头不高,但声音提得很高。
“娘,不要急,我们正在商量。如果这法可行,钱大家一起想办法!”我母亲明着像是安慰我外婆,实则是给我外公底气。她需要我外公点头,更想让他宽心决定。
我大舅和大舅妈也同意我母亲想法,觉得是好机会,也要我外公下决心。
我外公慢慢抬起头:“我肯定愿意,按说,给老二娶媳妇是我的任务,却要拖累你们!”
我外公的话,字字千斤,重重撞击我母亲的心。她眼圈红了:“爹,看你说的,我们都是你的孩子,肯定要相互帮助的,钱我们大家一起凑!”
“立华没有钱。他几天前去卖稻的钱,除了买肥料、种子;剩下的要给文平转学呢!正霞有钱,你出吧。”我外婆听我母亲说一起凑,她又开始心疼我大舅了。我外婆的话也是我大舅妈想说的,她张张嘴,见我大舅瞪了她一眼,才没说出来。现在我外婆帮她说出来了,她的心平静多了。
“大家都不宽裕,我在考虑,就算现在钱凑齐了。等媳妇带回来办婚事也难啊!”我外公瞪了我外婆一眼,没理她,接过我母亲的话说。
“爹,你别想那么多,先凑够去的钱;办喜事,怎么也要麦子和油菜收下来了,那时大家卖了再凑起来。”我大舅作为长子不能不表态。他自知理应分担,这也是他阻止我大舅妈的原因。
“立华,文平转学怎么回事?”我母亲见我大舅不让我大舅妈说话,不能无视我外婆刚才所说。更不能让我大舅和大舅妈事后因意见分歧闹矛盾。
“唉,也没什么,就那天我和他大舅妈去卖粮食。闹出大笑话了!羞死了!”我大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手向我大舅妈指了指。
“你也知道,我们都不识字;到了粮站称好了重量,结果把文平的成绩单当粮本带去了。粮站的人说没有粮本不收,急得我俩团团转。后来我想到信用社找我舅,让他给说说情。路上遇到文平二舅。他在乡里做生意,说别卖给粮站了;他知道哪里有私人收,价格还贵一分呢。”
“后来,中午在他二舅家吃了饭,他说,光让孩子识字不行,还要上好学校,将来考上中专就能吃黄粮了。他小舅也住他那,成绩不错,马上就要中考。他建议把文平转到乡里小学,就住他家。文平不会的也可以问他小舅。我们想他二舅说的对啊,不能让孩子像我们这样粮本成绩单都分不出来,所以就让他二舅给托人找关系。”
我大舅说完看了我大舅妈一眼,感觉自己有些自私地低声说:“文平以后转学也可以的,你家大军不也没转学吗!”
“你是为你儿子,我们也是为了我儿子;都是为自己的儿子,你也没错的!”我外婆说的像绕口令似的,总能站在我大舅妈的角度说话。是的,我外婆疼儿孙,有些发憷我大舅妈。
“能找到关系不容易,如果说好了就不能变,否则再不好找人家了,也给人家做难了。”我母亲说了中肯的话,他也心疼我大舅,“我和大姐想想办法。你如有结余就帮爹,没有也没人会怪你。”
我外婆不再插话,她最称心的就是我母亲和我大姨娘承担。
我二舅又提出,马上要生产了,他走了,至少要一到两个月,家里农活怎么办。我小舅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他说有他在家,让我二舅放心去。是的,我小舅比他二哥粗壮,力气也大,就是刚辍学一年,对人情世故方面还需磨炼。他比我大姐还小,是我母亲出嫁后才出生的。
我外公最后站起来坚定地说:“那就这么定,正霞,你明天回复小齐。明天先不喂肥,立夫明早去你大姐家一趟。务必让你大姐夫大炮也来,他儿子已结婚能干生产。大炮能说会道,让他陪立权去江西,两人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大炮又是朱成周给取的绰号,叫久了我外公也这么称呼。
第二天午饭前,我小舅把我大姨娘请来了,不仅大炮来了,还带着小女儿桃子。我大姨娘家有三个孩子:儿子老大高中毕业,刚结婚一年;两个女儿,大女儿已不上学,帮家里做农活。
我大姨娘到了就是诉苦,说她儿子媳妇要闹分家。她抹着眼泪说:“人家儿子多的分家也没什么,我这一个也要分,还不让人家笑话死。我质问他。他这该死的孩子却说‘你是望子成龙,没想到成蛇了吧!’成心是要气死我。他大舅妈,如果真分家你要让立华去给我主持公道,为我撑腰啊!”
我母亲和我大舅妈都劝她:那都是气话,不要当真;你儿子虽然成家了,也还是孩子,慢慢才能明白事理。劝慰半天后,大家这才转到正事。
桃子和我们很熟,因为周末才跟着来。放假时常来外公家和我们一块玩。记得去年我们一起看村里请的戏班唱戏后,我们一起学着演啊,唱啊!她把牙膏涂在脸上模仿化妆,结果涂到眼睛里,辣的眼圈红红的直流泪。她还拿着白酒瓶,站在大板凳上,喝口酒后大喊,“我是仙女下凡啦!”然后跳下凳子。不久,酒劲上来哭喊着让我大姨妈照顾她一晚。总之,我们在一起玩时闹出不少笑话。
当桃子来我家时,我叫了声姐。我二姐趁着桃子和我小姐说话空挡把我拉到一边说:“不能叫姐,你知道吧,大炮是我奶奶娘家那头的,是她侄孙子。他和我们平辈,所以各亲各叫,咱爸和大炮也都不称呼的,桃子也不称呼咱爸。”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此我只称呼我大姨娘。
当晚我大姨娘就回去了。我母亲开始着手给我二舅准备。她扯了布匹,让我大姐、二姐给我二舅做了新衣服。她们白天喂肥,晚上把我二舅最好的旧衣服缝补好换着穿。我目前把1千元钱分2处缝在我二舅上衣内衬里。叮嘱我二舅一定小心,第一次出远门要机灵。这钱说是凑,不如说是我父母多年的心血。我母亲省吃俭用,就是为她弟弟们不时之需攒的。我大姨娘诉苦的结果是,她只能给大炮准备来回路费。
我二舅拼命地干活,他想在走前多帮我外公,恨不得把所有的活都做完。终于在清明节后第三天黎明,我二舅和大炮背着行囊悄悄地出发了。
方庆喜在清明节前一天回来了。他发现家里有了些许变化:多了一张单人床,两张床都挂了蚊帐。杜娟的解释是孩子大了,应该单独睡。夏天蚊子多,这时买蚊帐比夏天便宜。方庆喜觉得有理,也没多想;况且他这次回来只是想把孩子带出去,那还不是一样让孩子和杜娟分开睡。他发现带着孩子更能博得人家的同情。他本想给父母上坟后就走,但发现杜娟对他很冷淡,这才是些许变化中最重要的。
在以往,他说要走,杜娟都会留他多住几天。这次不同,他发现杜娟是在应付他,还催他快点走。就在回来当晚,他想和杜娟亲热,可杜娟以身体不舒服拒绝。这让他很气愤,分开这么久难道她不想吗?!以前可都是他做主的。
睡不着的他把乞讨来的钱交给杜娟,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满足了他的需求。但她和往常不同,既不主动也不热情,活像一具死尸。当他完事,她赶忙背对着他睡去,好像他已不存在了。
在方庆喜的记忆里,杜娟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都是他冷落她,当他想要她时,她会给与他强烈的回应。两个月前她还强烈挽留他,而这次却撵他快走。他以为她还在生他气,因此,他决定多住几天陪陪她。
这可急坏了村长,突然不能去杜娟家,让他很不适应。当他想到方庆喜搂抱杜娟亲热时就心痛。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知所措。他喝闷酒麻醉自己,可是越想逃避,脑海里越清晰。那股酸溜溜的醋意时刻折磨着他。他知道自己必须喝醉,只有这样才会有片刻安宁。
喝醉的他半夜渴醒了。他摸黑到桌边举起水壶喝好水再回到床前时,她感觉到床上有种女人的魅力吸引他。他不清楚是在家还是在杜娟那。他断片了,脑海里又浮现杜娟那曼妙的曲线。有一团火在他下身燃烧,让他难以忍耐。他扑上床,扯开拿女人的衣服,用脚使劲褪去她的内裤。他像野兽般疯狂地侵略占有她。
前段时间,韩雪云无意中听到村长和杜娟的风言风语。她想找人打听,但谁都躲着她。她只能偷偷地观察,并没发现蛛丝马迹。每当她悄悄来到杜娟家附近时,总能遇到朱成周大声和她说话。她心里很苦恼,她隐约感到这不是传言,是真实的。因为村长很久没有碰她了,她也不是主动的女人。她只能在充满焦虑和不安中默默地忍耐,等待。这几天他发现丈夫不开心,喝闷酒,但她不敢问。她知道他的脾气,最好不要惹他,否则可能会挨皮肉之苦。她白天和儿子明清一起做农活,回家还要做饭;晚上等收拾好家务已累的倒在床上睡着了。
就在睡梦中,她感到丈夫撕扯她的衣服,霸道地进入她身体里。她以为是做梦,但又不像,那种快感是真实的;以前她也做过春梦,但每当有那种感觉时就惊醒了。但这次一直在延续,让她欲罢不能。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每次她丈夫都是草草结束,让她刚上什到半空就又要跌落。她被他的粗野动作弄醒了,她闻到他呼出的酒气。这不是梦,她丈夫正在她身体里冲刺。她之前的疑虑顿时消失了。她欣喜地想:都是他妈的扯淡,他丈夫还是想要她的,她对他还有吸引力。而且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能让她开心,没有让她半空中跌落,而是爬上了云头……
她情不自禁地哼出了声,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她从没有这样过,她很享受。她时断时续的叫声充满了魔力,让村长更加心驰神往,激发他的激情和动力。他感到自己年轻了,比包括杜娟在内的任何一次还要好、时间还要长。他感觉要爆炸了,宁愿此刻被完全掏空。他这几天的压抑完全被释放,通过造物主巧妙地安排在男女之间的颠鸾倒凤中。
当韩雪云还在那瑶池仙境畅游,醉生梦死之时,村长已快达到顶点。“云姬,我来了!”他大喊一声,使劲顶着她,深入到不能再深,身体一阵颤动,再抖动了几次,翻下身呼呼睡去。
韩雪云如五雷轰顶,村长短短的五个字,像五把钢针插进她的心脏。她知道云姬是杜娟的小名,并且村里没几人知道。她明白了一切,她的心凉了,在汩汩地渗血。她的美好想象,她的一切,她刚才所有感觉都荡然无存。她想把村长踹下床,她不敢,在这个家,只有他踹她的份。痛苦、愤恨、屈辱、报复一股脑向她袭来。她宁愿活在无知的世界里,但一切又是那么清晰明了。她像个孩子蜷缩在床脚,她像弃婴,像孤儿无助,她绝望地流着泪。
她想到来村里演过的戏剧《铡美案》。她想到要告丈夫,告他这个“陈世美”,然后把他拉回来!是的,告状要有证据。俗话说,“捉奸要捉双!”可朱成周不知何时成了可恶的看门狗!她心里暗暗咒骂他,更诅咒杜娟,可他没诅咒丈夫,她还想把他拉回来。毕竟在农村,在她的思想里,女人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是的,不要冲动,要找出证据,让天下人都骂她杜娟。让她活不下去,至少抬不起头做人,那时自己的丈夫必然回归。她有了主意,心稍许有了些安慰。
翌日,韩雪云强打精神,像什么也没发生。依然和儿子下地,依然做饭和家务。她在寻找时机,想办法拿到证据,最好是当场捉奸在床。
方庆喜到第七天住不下去了。其实他是着急走的,乞讨是他的职业,如果不是想带孩子走,他是不回来的。她发现除了杜娟态度冷淡外,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他俩只有那晚半死不活的亲热。杜娟一致抗拒他的请求。他乞讨来的衣服和钱都给她了,他再没有讨好他的东西。他气急败坏,责问她原因。杜娟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心里还堵得慌。杜娟说:“你老是在外,我的激情慢慢都憋冷淡了;就让它淡下去吧,否则你把我挑起又不在家,难道要我偷汉子不成。”
一夜的无话让方庆喜心如刀绞。他想到上次他走时,她是挽留他的;还为这吵架了,他走时她是生着气的。他以为她还在生气,也觉得亏欠她,陪她太少。既然这样还不如走呢,免的看着吃不到更难受!等年底回来再哄她高兴吧。再要几年把地收回自己种;那时孩子也要上学了,一起好好过日子。
进入四月,地面上枯草全不见了,覆盖着绿油油的各种野菜、野花、野草。麦子和油菜都有一尺高,每天有明显的变化。村里村外处处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老王开始放猪了。他每天早饭后,背着一个粪筐,吹着哨子;一手持鞭,一手持铲。从村最西头挨家把猪收拢赶到田野的空地里,或南侧水库边的空地上。猪过的地方,留下狼藉一片的屎尿。老王会放下粪筐,用粪铲把粪收集到粪筐里。这时,也会有大人、孩子来抢收猪粪。
每年这个时节,孩子们不是放牛就是去挖野菜喂猪。大家欢笑在田间地头,比赛看谁先挖满篮、筐。然后找一片空地做游戏。说是游戏,也是赌博的一种,赌注是挖的野菜。
在空地的一端用铲子画一条线,然后在另一端挖个坑;在坑旁边也画条线。大家分别站在坑边的线往另一端的线扔铲子。脚触线或超过线是犯规,算输了。铲子超过和压到另一端的线也算输了。每人把同等量的野菜放坑里,算是下注。谁扔的距另一端的线最近,谁就赢了全部的赌注。
清明后的第一个周六,阳光灿烂。我父亲早早出村了;我小姐边放牛边看书;我母亲和我两个姐姐往地里挑粪,我去田野里挖野菜。
当我篮子挖满时,已走到最东边的水塘。水塘下边人声鼎沸,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原来空田里很多人在玩游戏。马明清、马国琴都在场。我也凑过去,但马明清说我太小,不带我玩。看他们争先恐后玩得不易乐乎,我有些丧气。还好,方若梅带着弟弟也来挖野菜,我就和她俩一块玩。
马国琴比马明清小,他们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她是马明清的姑姑,但马明清像哥哥一样护着她。她对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前段时间她跟朱成文学裁缝,很久没见马明清了。今天她看见马明清在挑粪,也挎着篮子以挖野菜为借口跟来了。
我们在田埂上翻找茅一(一种能吃的草)。我忽然发现有个小洞,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吓得我大叫一声。他们都说我胆小,大惊小怪的。马明清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他拿着铁锹过来要挖。马国琴阻止他说:“等会,不让他们看。”她霸道地张开双臂像赶鸭子似的把别人都驱赶开。
“小姑,那让方若梅在场吧!是他们发现的。”马明清抬头看见站在我身后的方若梅,用乞求的眼神望向马国琴。
“不行,只能我看,她更不行。”马国琴凶巴巴地说,还气呼呼地朝方若梅挥了挥拳头。
方若梅羞红了脸,她本来也不想看,扯着我的胳膊走开了。
马国琴洋洋自得的站在旁边。她觉得战胜了一切,马明清是她的保护神,只能保护她。突然,她吓得惊叫,跳起老高。她跳下田埂时被草根绊了下,一屁股坐在田里。
大家哄笑着围过来。发现马明清挖出一条蛇,正不断地吐着信子蠕动。大家见状又一窝蜂散开。马明清也不管马国琴,高兴地说:“哈哈,遇到我你倒大霉了!我爸说蛇胆能明目,他就吃过,今天我也尝尝。”他用铁锹把蛇从七寸处切断。蛇头在原地张着嘴痉挛着,身体部分却在不断地扭动。没人再敢上前,只有马明清兴奋地撸起袖子。
他把蛇身挂在水塘埂的一棵小树杈上,熟练地用手把蛇皮剥了。他用两根手指把蛇胆捏在手里,见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他哈哈大笑,一仰脖帅气地把蛇胆吞下了肚。
马国琴爬起来拍手叫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心中的英雄。大家远远地把马明清围成一个大圈,也跟着叫好。马国琴不顾自己刚摔了一跤,趾高气扬地说应该要向大家收费——她指的是野菜。
马明清把蛇的残躯掩埋了,又回到洞前,俯身仔细观察后说:“可能还有,我再挖深点!”
果然,他又挖出来一条。他如法炮制地把蛇胆拿在手里,环视了一圈问谁敢吃。大家都惊恐地看着他,没人敢应声。
“我!”马明清的弟弟马明真诺诺地说。他的脸憋得通红。
哥哥兴奋地向他招招手。他把蛇胆放弟弟口里。然后一拍他后背,马明真“啊”的一声,蛇胆就咽下去了。马明真稍缓了下,恶心的不断吐起口水来,此后连续吐了三天。
大家众星捧月似的把马明清兄弟夹在中间回村。马国琴也挤在里面占据最好位置,洋洋自得地说:“只有她两个侄子是村里最厉害的。”此时,马明清就是她的骄傲和英雄。
老王是给村长收集的猪粪。当他出现在村长家粪堆边时,韩雪云想到了能帮她的人。她给老王一瓶白酒和一盘花生米,还有几个鸡蛋。她知道老王爱喝酒,尤其酒后更爱打牌。在这时节,只有朱成周等少数人有时间,而杜娟晚上不玩的。
韩雪云每天晚上暗中观察,一连几天都没机会。她有些焦急。就在这天早上,她早早去给老王送条鱼,还故意把他的酱油瓶打碎了。看着流的满地酱油,老王惋惜地说没有酱油鱼就没法红烧了。韩雪云赶忙说:“朱成周不是卖吗?你一会放猪也会路过他门前;你让他晚上送来一瓶,你俩一起喝几杯,他就不好收你钱了!酒后再打几圈,没准还能赢他一些。”听得老王喜出望外,感觉已从朱成周那赢了钱似的。
晚上,韩雪云悄悄地跟着村长来到杜娟家附近。朱成周果然没出现,她等了会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向杜娟家逼近。
自从方庆喜把孩子带走,村长和杜娟更自在了。没有孩子碍事,他们更能随心所欲地过二人世界。
韩雪云躲在窗下听了会,确认村长在里面。她气的咬牙切齿,她的心在滴血。她按住愤怒的心,她要捉奸在床。终于灯灭了,她嘴唇也咬出血渍来。愤怒让她忘记对村长的恐惧。她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撞击房门,还一个劲地骂杜娟狐狸精。
村长起初被吓坏了,但只听见自己老婆的声音。稍作镇定后,他让杜娟躲在床角,隐藏在蚊帐里。自己穿好衣服悄悄地趴在门缝往外瞧,他只看见韩雪云急切晃动的身影。他一下子拔掉门闩,打开门。韩雪云一头栽进屋里。村长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捂住了她的嘴。
“你要再乱喊乱叫,我弄死你!”村长的声音低沉而又凶狠,韩雪云被吓懵了,她太熟悉丈夫的为人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村长探头看了看屋外,漆黑没人,他胆更大了。他慢慢放开捂着她嘴的手,狠狠地说:“让你知道也好,以后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韩雪云清醒过来,她此刻又怕又恼,刚要喊叫。又被村长捂住嘴,骑在身下,拳头雨点般打在她的头上、脸上和身上。一阵阵剧痛让她后悔没有找人一起来。她应该找上婆婆或村长弟弟,或者——;可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他们都会护着他。那我的亲人呢。“对,我怎么没提前找哥商量呢!”她后悔自己计划中的漏洞。
村长见老婆被打的发愣,也不哭嚎,这才住手。“下次再敢跟踪我,再敢到这屋里来,我就打死你;来一次我打你一次。”村长拽起韩雪云往屋外就走。他知道此时已不能再留在这里。只要出了杜娟家房屋,就是他夫妻俩的吵架,别人也就不好管了。
韩雪云被村长拖回家,又被村长一顿臭骂。她一言不发,她的计划呢,事情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让她猝不及防。可是她的委屈呢,她刚想到她的哥哥,是的,这个家里没人能为她撑腰。不都是他的亲人放纵他才这样的吗!
她想回娘家,她想她哥。被打的地方阵阵剧痛,她捋了下凌乱的头发,发现被扯下来一大缕。她疯狂地收拾衣服。村长指着她鼻子说,你要去就别回来了!马明丽和弟弟大哭着,死死地抱住她的腿,不让她走。上次马明丽回家只告诉村长小明的话,提醒他收敛;她不敢告诉她妈妈,更不愿他们打架。马明清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站着,眼角挂着泪,他对自己父母打架已司空见惯。韩雪云看到几个孩子,心软了,再也憋不住了,抱着他们放声大哭。哭声里充满了悲怆和凄凉。
第二天,韩雪云什么也没拿,趁大家忙的时候,悄悄地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