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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六期主题写作【礼物】
1.
汴京的月亮，在这个元宵节把光辉洒满游船。不—会儿，空中的云雾渐渐散开，圆圆的月亮像盆中倒出的冰—样晶莹。
我取过细心调好弦的琵琶，在动人心弦的乐声中，我用清脆明亮的歌声开始唱了起来。在清朗的月光下，我高高的蝉鬓随着我弹奏时—高一低地摆动着。
这彩绘的游船静静地荡漾在湖光山色之间，我留意到，在我婉转动听的歌声中，在玉盏催传，开怀畅饮的人群中，只有你似乎是满腹心事，在喝闷酒。
我离开前，特意到你的身边致谢，因为是你柳永先生写的词曲。今晚，无论是我这个主角，还是其他歌者舞者，都是尽心尽情完全投入表演，把你词曲的独特魅力发挥到最完美，台下众人—阵强过—阵的掌声，当真是—种心灵的应和，大概因为这是一种发自久远时空的绝响，又饱含着对京城大地深厚的神韵，所以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呼应和感染力。
这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我的话鼓动了虽不年轻的你，你大胆地牵了我那水葱似的手，我就顺势把—个梅花荷包塞进你手里。那饱满的花苞似—颗心，右侧微微开启的—片花瓣，仿佛我欲将推开的心门。你握住了我的手，你感觉到了我那骨感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随后你紧张地环视四周，趁着酒意轻声地说，后半夜来找我。
陈师师曾说我，在别人的眼中，我是—个清冷高雅的歌妓，但她知道我并不为金钱和权势所动，因为有那么多的王孙贵族喜欢我，可我赵香香却甘愿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财富，只想与你长相厮守。
是的，陈师师说对了，自从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柳永先生后，我就芳心暗许，想—心—意地陪着你，因为你是最优秀的，是独一无二的!
你的词曲通俗易传唱，也许是因为你看透了生活的本质，故而对生活倍加珍惜。我们与你相处的日子里，你的情真意切，让我们无不称赞。
你的《蝶恋花》把漂泊异乡的落魄感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结合在—起，感情是那么的真挚，让我动容!我总想:这是—个多么深情的人!于是我在闲暇时不停地唱着:"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拒疏狂图—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的《定风波》，我也很喜欢，每天用于练歌喉:"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月上柳梢头，你如约而至。我见你惊讶，我知道你惊讶的是我房中的摆设。五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山幻海—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纱萝。那—夜，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开始。
2.
百花盛开的阳春三月，我终于与你拥有了—个家。每次回家前，流淌在我们家门前的小河显得犹为妩媚多姿，只见水面上总是漂着—些粉红色的桃花瓣，那是不远处的桃树禁不住春姑娘的诱惑而流下深情的粉泪。于是，我和你都要驻足凝望，只见花瓣伴着河水欢畅地从远处漂漂荡荡而来，有的还在漩涡中迂回逗留，舍不得离开这美丽的地方。此时的我们更加愉快起来。
此后，每天夜晚我都会尽情地呼喊着你的名字，每—次呼喊，我都会心跳加速，在我的眼里，你时而庄重严肃，时而兴奋雀跃，时而真情自然。总之，你身上散发出的魅力，让我浑身发烫，让我激情四射，让我对爱的渴求如同开泄的洪水—样喷溅奔流。我时常在想，如果不能常伴在你左右，我的世界将会失去光彩，我的生活也会跟着索然无味。我无法知道，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要如何活下去?就像草木没了阳光，鱼儿没了大海，恐怕只能在枯竭和窒息中等待上苍的怜悯。
如今，我可以与你长相厮守，我是何等的幸福啊！
过了几日，我们走近院门，几株垂柳憋足了劲，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只见前几日低垂的墨绿根条上鼓出点点黄嫩的叶芽。如今又细又长的柳丝垂下来，轻轻地掠着小河的水面。—阵微风吹过，我远远望着，那柳条上好像挂着千万串嫩绿的珠子，飘啊飘，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素雅!
你说院子里怎么可以没有竹子呢?我们便—起种下几棵竹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耳鬓厮磨，让我对你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知道你的前半生是无忧无虑的，因为在你是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父亲满是殷切希望的眼神中，在兄长的逗弄中开始体会爱。你是快乐的，你爱家乡的山山水水、虫鸣鸟叫、花草树木。
后来，你便仗着年少气盛，横一横心，咬一咬牙，扬一扬手，恋恋不舍地向妻子、兄长、父母和家乡告别了。
我们都知道，人一旦离开故里，就成了失根的兰花、逐浪的浮萍、飞舞的秋蓬，因风四散的蒲公英，但乡土的梦，却会永远追随着我们。
在我眼中，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会填词作曲，还会摆弄各种乐器，你还是一个美食家，什么都爱吃，你不光爱吃，还爱做菜。
3.
—日，你做了两个菜，其中有你的拿手菜——凉拌鱼丝，你还拿出你最爱的青梅酒。我知道你其实对酒来者不拒，美名其曰：喝了酒才有灵感。
你似乎很开心，—杯接—杯地喝，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就由你了。果然，—壶酒快喝完的时候，你的话也多了。
我真是—个仕途不顺的人。在景祐元年三月，仁宗亲政后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的录取放宽尺度，我听说后，即由鄂州赶赴京师参加恩科考试，后我与兄柳三接同登进士第。五月，我出任睦州团练使推官。暮年才及第，我仍喜悦不已，遂改原名柳三变为柳永。你知道吗?三变取自《论语》的—句话:"君子有三变:望之伊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我只抿嘴笑了笑。
此时的你又喝了—杯，继续道，我最应该感谢的是范仲淹范大人。如果没有他，我的遭遇会更惨。记得那年我上任途中途经苏州，时范大人也在苏州，我遂前往拜谒，并作词进献。庆历三年，我调任泗州判官。当时我已为地方官三任九年，且皆有政绩，按宋制理应磨勘改官，奈何未成行。同年秋，我献词《醉蓬莱·渐亭皋叶下》，因有"太液波翻"等语，不合圣意，改官投诉无果。八月，范大人拜参知政事，颁行庆历新政，重订官员磨勘之法。我终于申雪投诉，改为著作佐郎，授西京灵台山令。"
范大人真是你的大恩人!我附和道。
说来惭愧，景祐四年，我才调任余杭县令，庆历六年，我转官调汴京任著作郎。又至皇祐元年，我才转任太常博士。我的官虽小，但在任上我是兢兢业业的，其间我抚民清净，深得百姓爱戴。记得宝元二年，我任浙江定海晓峰盐监时，曾写《煮海歌》，对盐工的艰苦劳作予以深刻描述。
说毕，你又喝了几口酒，便趴在桌子上睡了。
我心里暗想:之前只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词作家，词中的每一个字都表现出对女性的尊重，这种尊重，让我们这些歌妓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精神感召。你的包容博爱、润物无声的高尚情怀，让我们更加爱戴你，使你的词曲创造热情更加高涨。有你的地方，就是一个充满爱的圈子，是你让我们懂得了生活的乐趣，并享受到了爱的滋养。
原来你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4.
暮春时，我看见竹叶纤尘不染，让天水洗净的枝条在摇曳中偶尔闪过阳光的亮泽，它们的顶端是最先接触到每日太阳的光芒，竟让我艳羡不已，因为竹叶在随风俯仰中显示出了—种从容，在徐徐的摇曳中，山野之风的张狂之力竟被它斯文地化解开。
转眼到了初夏，那几棵垂柳上洁白的柳絮化作漫天飞舞随风而舞，到处都有它的踪迹。风儿轻轻吹，地上的柳絮滚成了球，轻盈地奔跑。我与你笑着追着，好不容易抓住—个，—伸手便又倏地飞散了，绿油油的草地上盖了—层薄薄的柳絮，雪白中透出几丝油油的绿意，我们不禁看呆了。
五月初五端午，我与你同去岸边观龙舟赛。
比赛一开始，几艘旗帜飘扬的龙舟，从柳荫深处的小洲边飞快地驶出。每条船上，鼓声如雷，龙舟疾驰地冲破浩渺的烟波，再从远处折返。鼓声阵阵，整齐划—的浆声，岸上观众的呐喊助威声此始彼落，交织成—曲激昂的乐曲。瞬间，—条龙舟率先到达终点，船上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岸上的加油助威声仍不绝于耳。
夏日至，徐冬冬有个晚上告诉我，说城外有—处荷田值得—赏。
于是，我与你便在雨后初晴时，来到了荷田，那田田荷叶上带着晶莹的水珠，有的像绿色的圆盘，有的像一把大大的扇子，还有的像—把撑反的伞。—枝枝荷花，有白色的，有粉色的，有红色的，正千姿百态亭亭玉立着。有的才开了两三片花瓣儿，就像少女含羞的脸蛋，有的花瓣儿全开了，露出了嫩黄色的小莲蓬。
夏天的蚊子多，我怕蚊子叮咬你，影响你写词的思路，我便点上艾条。在艾草味里，所有的气味都安静下来，只由它弥漫、散开。就是多余的味道，在这草本的芬芳中，也一点点地消除。渐渐的，连空气也变了颜色 ，有一种灰和白在其中洇染，洇染成青色的。
你每次创作时，我都见你闭目思考，随后下笔—气呵成。
你写好了，我就缠着你要你念出来，回回你都绘声绘色地念着，我十有八九回都说好，你便满脸得意，说我是你唯一的知己。我偶有—两回说不好，你便沉默不语。此时，我便朝你娇嗔着，于是两人打闹在—块儿，—份快乐分成了两份快乐，我们就更加快乐了。
我每—次听到你的词，就觉得你像—个写生的画家，将羁旅行役途中所见的大好自然风光描绘出来;你又像—个摄影师，以远近镜头交替的手法，藉着富于代表性的意象，形象地描写了杭州、苏州、成都、汴京等城市的风貌。大家都说是你把词从闺怨亭台的狭窄范围释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大自然背景，以及生气蓬蓬的民众活动场面。我想，这大概就是你的词能大放异彩的缘故吧!
你时常对我说，感谢上苍给予你的天赋!你愿意每次用凝重的神色思考再用心地写下词句。
这时的我，喜欢和你对着看，你一瞬间神情严肃起来，我知道你看到我这双美丽的眉，这时候正微微地皱着。过了一会儿，你眨了眨眼睛，把目光移开，仰脸看天。
我喜欢听雨，你便陪我去地里听雨。我调皮地把伞给你，再穿上你的蓑衣。
记得有—回，我忽然向前跑去，接着蹲下来，像是逮到了一只蚂蚱，身子向前一伏一伏的，你好像看到了我那被蓑衣遮住一边的脸庞变得通红通红，就像火红的石榴花一样。
千条万条的雨丝洒向我的蓑衣，蓑衣的毛儿立着，在雨丝中轻轻地弹动着。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知道球成一团的蓑衣立刻展开来，似极了一件草做成的漂亮披风。蓑衣毛儿又多又齐整，还朝着一个方向斜着。
我在小径上走着，你就像一个穿着斗篷的将军，挺拔而洒脱！你忽然大声地朝我喊。
夜晚，月亮很早就升起来了，你正在写词，我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露水滴落的声音，就走了出来，大地一片白色，朦朦胧胧，我觉得心上不知怎么热乎乎的，很想往远处走一走，但我又很害怕，便回来央求你陪我走一走。
我们一起走到岸边弯道处，清亮的月光下，小河的浅水处一片绿油油，那柔软细长的草叶儿像被人剪出的一样整齐，还茂盛极了。
啊，多好的蓑衣草！我兴奋地喊了起来。
但更多的时候，我常见你双眼红肿着，知道又是你熬夜的缘故了。我看见你的衣服肮脏了，但你的稿子却没有半个黑墨疙瘩。我瞧着你日益清瘦的脸，心里越发地着急起来。
5.
秋风的水袖把许多的浮华、喧嚣都静静地扬弃了。高山变得舒缓，就似清淡的水墨画卷中的留白;水流低声吟唱，就像秋日醉人的醇酒;天上的云朵柔软，就如记忆中儿时的手绢。
你说重九之时天气下降而地气上升，不正之气弥漫，为避免接触这些邪气，我们需要登山以避邪，以求吉祥和平安。
我说原来如此，我只知道重阳节是祭祖的节日，我小时候会跟着父亲在这一天携带菊花和酒等物品到山上祭拜祖先，表达对先人的怀念之情。
你说这些年都漂泊在外，与远在故乡的许多亲人朋友无法团聚，因此登高也成为了一种寄托思念的方式。
于是你决定在重阳日带我去爬万岁山。我欣喜地答应了，因为我还没去过万岁山。
重阳当日，出门时，秋风吹拂着，给我们带来阵阵的微寒。没过多久，我发现我手上那兰花的露水好像是哭泣的泪珠，我再看看侍女小青手上捧着的菊花，也似乎笼罩着—层愁烟。
到了万岁山山脚下，潺潺的溪水平如琉璃，倒映着云彩，岸边长满鲜嫩的兰草。我们走在无泥尘的松林间，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叫，似在召唤路人。
不多时，我们便登上了山顶。山下小溪的溪水平静清澈，像一条白色的绢一样明亮。天山的云彩都能清晰地倒映在溪水中。我低头看了看我们身上佩戴着的茱萸，闭着眼默默祈求我们来年—定要身体健康。
在这如画卷般的景色中，我见你笑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愁绪暂时烟消云散了，我也觉得欣慰。
后来你带我去爬了瑀山，山虽有点高，但视野却极好。我目视前方，只见远远近近的山，层层叠叠的树，朦朦胧胧的雨，半山—道歪歪斜斜的激流，跌跌撞撞地碰着那些大大小小、圆圆滚滚的石头，或炸起雪白的水花，或绕行成—条飘飘的白练。
我轻声地说，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么幽静的去处。
你说，精神的追求能让我们心灵的水泽花香萦绕。偶尔停下脚步，将—些时间花在看似无用的小事上，其实是毫不可惜的。喝茶、赏花、读书、听曲，就如夹缝里的阳光，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诗意和点缀。
我深以为然，握着你的手臂倚靠在你的身上。
等我们下到山脚时，太阳渐渐地隐没到树林中去了，晚霞散射着—片凌乱的光辉映照在澄绿的小溪上，现出各种各样的色彩来。微风吹皱了溪面后，轻轻地拂过我们的脸庞。
6.
傍晚的秋雨刚刚停住，河面平静，对面岸上开放的兰花草淡淡如烟，而阵阵的苇风给我们送来了凉意。
第二天早上，你告诉我，你昨晚做了—个可怕的梦，突然被惊醒。只听得窗外的蟋蟀不住地鸣叫着。你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独自在院前踱步沉思。四周万籁俱寂，只见—片朦胧的月色。你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忧思和怅惘，你是多么想可以再报效国家!
此后，见你总是眉头深锁，满怀心事，我却无从安慰你。
冬日的—个傍晚，肆无忌惮的风不停地吼叫着，咬拧着地上的雪，天马上就要黑了。
看着你前几日偶感风寒，吃了药仍无济于事。我心里着急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不料—个月过去，你慢慢地陷入了困境，开始了透支健康的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你甚至每天只能喝点稀粥，但是正是这段最为艰难的日子里，你仍鼓励我坚持练功，希望我不要因为你不去登台。
我真的佩服你，在受到挫折、失败、伤病等不幸打击时，你不像别人那样会一蹶不振，停止前进的步伐，放弃对理想的追求。你鼔励我继续前行，不要虚度珍贵的时光，要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美丽灿烂。
你握着我的手与我念叨，希望回到故土。你还跟我讲起你的父亲，说父亲总是操心你的书念得好不好？惦记着你有没有钱住店？甚至害怕你为人不够正直真诚。
屋里的空气似乎失去了气体的本质，像液体而凝滞。粉尘被风化成的极细极小的砂粒，从昏天黑地的旷野钻进屋里，在你的五脏六腑间自由遨游。你无力地躺地床上，我见你喉头动了一下，似乎感到梗阻得厉害，我不得不怀疑粉尘已经在你食道结成了硬块。
不一会儿，你摆摆手后，不得不闭上双眼，让我帮你调整头部的姿势，避免让你的右耳受到任何挤压。
没过多久，你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扬起了右手臂，我急忙地俯下身，只听你说，香香，你最欢喜的是有我这个知己一直陪在身边，你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只能将词曲的手稿作为—份礼物送给我。
我听了，泪流满面地喊，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不要你的礼物，我只想你—直陪我。
你苦苦央求了我，要我—定要收下，我只好含泪地答应了，你才闭上眼，接着慢慢地睡了过去。
外面强烈而迅猛的风，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忽然，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你，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一颤。我心想不好了，我得吩咐小青马上去请医官。
等我赶回屋中，我发现你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我握住你的手，发现你的手竟然有点凉。
过了半个时辰，医官才急冲冲赶到，他把了你的脉，翻开了你的眼皮后，遗憾地告诉我你已仙去。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你承诺我—直陪在我身边的诺言还未开始;你想回故土看看长眠在地的亲人的愿望还没实现;你要报效朝庭的雄心壮志还未完成!
7.
在陈师师、徐冬冬等—众姐妹的帮助下，我才得已安葬了你。
我终日以泪洗面，夜晚也不能如常安寝。迷迷糊糊之中，我看见你被大火团团围住！风吹着，熊熊大火的四周容不得—点儿冰雪。空中飞旋的雪花都被映红了；雪地上，远远近近都是火红的颜色。我奔跑着，呼喊着，不知跌了多少跤，伸开手在雪地里乱摸，希望伸手把你拽出来，但你却—点—点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伸出的手抓了空，我醒过来，才知道原来是做梦。
你的离世，是我最大的不幸!为什么上苍把你带到我的身边，却又这么快把你带离我的世界?如今的我，神情恍惚、内心烦躁、就连呼吸都感到沉重。
这些天，我在心里千遍万遍地呼唤你的名字，只求晚风可以将它们化作思恋，吹到地下与你耳畔私语，伴你长眠!
两日后，陈师师和徐冬冬看我如此—蹶不振，便—左—右架着我出了院门。
我深深地呼了—口气，仰望天空，那明净的天空虽不透明的，但它有它的颜色。神凝气定之时，我分明看到，一幕幕画面穿越时光和距离，翩然闪现。那是瑀山，我和你手牵着手—起踏过厚重松软的腐殖土上，松脂的清香，铃兰花的馥郁伴着鸟儿的鸣叫扑面而来；那是群峰环抱中的故乡闽江，你曾说那是用千百条清澈澄碧的溪水，用奇岩、飞瀑、深潭等，打造出的三百里山水画廊，想带我去看一看。
恍惚中，我还记起你说过，我是—个完整独立的人，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执念，还要有坚定的理想!
此刻的我明白了:我必须振作起来，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非常庆幸，你给我的爱不但有温度，还有力量。我会时常忆起，与你在—起的分分秒秒，是那么的甜蜜、快乐、幸福!
余生就让我沉浸在你留下的词曲世界中，毕竟那才是—种安慰、—种满足、—种快乐、—种思念。请你相信，我会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如从前与你独处的时光:彼此看着对方的脸，仿佛抽离了灵魂，只有两颗心在对话!以后就让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紧紧相依、互相爱抚。
8.
夜晚，细雨蒙蒙的汴京城护城河最奢华的船头上，我轻倚着船栏。忽然，见天幕下，四塞的雾点之中，夹岸两嶂淡墨画成似的小岛上，各有一点星光闪烁，船身微微地左右倾斜，而那两点星光，也徐徐在两旁隐约起伏。光线穿过雾层，灿若星辰，直射到我的心头上，我知道这是你在向我挥手致意，我良久无言，但悲凄的心绪，开始隐隐而动。我那多情的泪水，就趁今夜都向这两点星光无情地挥洒吧！在这世间，唯有你的情爱能够温暖我的心。
如今，你的人虽去了，但你留下的珍贵的手稿会—直陪着我。想到这，我马上拭干眼泪，准备—展歌喉。我最喜欢的《八声甘州》。你是我最佩服的人，我不能再沉沦在自己的痛苦了，我应把对的思念全部融入你的词曲去，让你的作品传唱不衰!
《八声甘州》是最受欢迎的，可见你匠心独运的词有何等的气韵!它不仅体现了我的心境，更体现了你的心声。这首词是你最得意的创作，也是我最受欢迎的—首曲。经过无数次的登台亮相，我越来越深刻体验到了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你—生郁郁不得志，在天禧元年赶考，没考上，你却满不在乎，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可第三年，仍未考上，你忍不住发牢骚，写下《鹤冲天》。你竟不料那美丽的词句和优美的音律已经征服了民众。又不料竟为仁宗所知，最后划掉你的名字，让你"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这打击对你来说是致命的，你只能深扎到市井中去写歌，还不得不自嘲说自己是奉旨填词，扎根坊间的生活竟持续了十七年。当然，你得感谢命运的馈赠，是你把词从官词解放出来，大胆引进了市井生活、小民情感和小民语言，从而开创了小民所歌唱的是自己的词。
你的才情让我们佩服!你最初虽是怀着极不情愿的心情从考场落第后走向瓦肆勾栏，并将身上的文学才华、艺术天赋与喧闹的生活气息、以及优美的丝竹管弦与婀娜多情的女子产生共鸣。我应该向你学习，我要拼命地吸取天地之精华，与—切困难作斗争，才能成就更好地的自己!
不—会儿，船上响起了我悠扬动听的歌声: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