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几次问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吃葱姜蒜的,妈妈总是非常无奈地说:“从你会吃东西时,你就不吃。”然后我就开始胞补:在1980年初期,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一个小女孩坐在襁褓里皱着眉头对妈妈递过来的饭菜挑东拣西。
我不知道别人对自己不吃的食物是否带有情绪,反正我对葱蒜姜极其同一血脉的蔬菜,僻如洋葱、蒜苗等都是极其厌恶,甚至是深恶痛绝的。小时候,只有过年炖肉时妈妈才会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买一些这样作料来。年一过,妈妈便能藏的藏,该扔的扔。命不好的被我发现了,那我便会捏着鼻子将它们扔出二里地远去。
春天,蔬菜返青,邻居家的小伙伴,揪起一根葱叶就往嘴里放,霎时,一股由鼻端至五脏六腑的恶心蜂拥而至,我捂着嘴落荒而逃,这个可邻的小伙伴连怎么被我划入黑名单的都不知道。
身边的亲戚朋友对我的这个怪癖都无法理解,他们总是说:“饭菜里不放些佐料,还有啥味儿?”可于我而言,没有葱姜蒜这些佐料的饭菜才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美味佳肴。我不吃,全家人便都随着我,从记事以来,结婚之前老妈就没在院的里种过一瓣儿蒜、一棵葱,不知道她是怕被我拔了毁尸灭迹,还是琢磨着种了也没多大机会吃。
最为难的是吃饺子,小时候吃不上肉,又不能放佐料,白菜馅就是白菜、油、盐、味精等调料,瓜馅亦是如此。有一回,妈妈实在受不了了,便跟我说:“妈妈给你单包出来,最漂亮的花饺子就是不放佐料的。”这一回,我收获了唯一一次得反抗无效!从那以后不管是蒸饺,还是煮饺,饭桌上总有一盘我特别漂亮的花饺子。那便是不放葱、姜、蒜的——我的饺子。
长这么大,也听说过很多回特别尖酸刺耳的话,“用它们炖肉不是照样吃?都是假回回!”“都是惯出来的,饿她三天,我不信她不吃!”小时候听到这些话,我便沉默以待;长大了听到这些,我则一笑置之。甚至有一次,单位一个新姐妹听说全单位的人午饭都要依照我的口味做,恨得咬牙切齿,当着我的面就义愤填膺地说:“你们就这么惯着她!?”那一刻,我竟开心地笑了。其实如此惯着我的,除了我的爸妈、妹妹,我的领导、同事,还有我的一帮姑姑、姨姨们,我的同学、朋友,我的老公和婆妈,甚至还有饭店的老板娘!她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要暴跳如雷呢?
在与葱姜蒜作斗争的几十年里,有坚持,有妥协,也有改变,更多的是无尽的感恩。第一次出外求学,谢谢亲爱的媛媛、雪琪,每次打菜都按我的口味来,是你们的体谅和陪伴让三年时光匆而过,没有遗憾;第一次走进一个陌生的家庭,谢谢我亲爱的老公,谢谢你有勇气从我父母的手中接过我这根名为麻烦的接力棒。我是何其幸运,让你牺牲自己的饮食习惯,包容我这个舌尖上的特殊份子,一走便是半生!
于大众而言,葱姜蒜是最最重要的调味品;而于我而言,葱姜蒜则是我此生最最宝贵的蓄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