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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儿飘得绵,在车窗上画起了蚯蚓。我坐在副驾啃着最爱吃的糯苞谷,眼睛跟着车跑。那些无比熟悉的山峦、河流、田野,还有那一片片绿油油的柑橘林,一一从眼前掠过。眼瞅着古堰桥的石头栏杆露了头,我就知道,我又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啦。
小时候的古堰村真是贫穷又闭塞,但山水秀美,民风淳朴。村里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一下雨就成了烂稀泥。我家更是苦,妈常年病歪歪的,正当壮年的爸爸又过早离开了我们,那时我还不到十岁。顶梁柱一倒,我家的日子就更是雪上加霜。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幺爸给予了我们极大的帮助,幺爸三天两头挑着竹篓篓送粮送衣,真是把我和哥当自家孩子疼。
那时候古堰河上是没有桥的,就几块大石头,我天天上学都得踩着石头过河,最怕夏天涨水了,每次都把裤腿挽得高高的,小心翼翼,就怕掉水里。记得小学四年级那个夏天,连着下了半个月的暴雨,河水猛涨,家里人不放心我独自过河,每天都是哥哥和幺爸轮流背我。幺爸那时候壮实得很,背着我还笑着喊:“小梅,抱紧幺爸,莫掉河里喂鱼喽!”
十六岁那年的生日,我终身难忘。幺爸给我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还从柜子翻出件新衣裳,说:“快试试,看合不合身。”那衣裳,是幺爸挑着两筐柑橘,走了几十里烂泥路,到镇上卖了才买的。捧着衣服,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心里头暖烘烘的,那场景至今都难以忘怀。
时间过得飞快,妈走了好些年,我一直在外头求学、工作、成家、生娃。每次回来,都觉得家乡变得不一样了。这次回老家,是为了给幺爸过八十大寿。车一进村子,我有点认不出了,以前的烂泥路变成了平整的水泥路,好多家都盖起了楼房,门口屋后种满了花,三角梅、波斯菊,还有多肉,开得热热闹闹的。
不远处,那口陪伴了古堰村几代人的老水井还在那里,像个老人静静守护着村子。一进幺爸家院子,看到那台熟悉的石磨,仿佛又听到幺妈喊:“小梅,吃豆花喽!”空气里飘着盐菜香、腊肉香,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过去。
记忆深处的那场坝坝宴,是在高考那年的夏天。8月的天热得遭不住,我和幺爸在院子剥包谷,汗珠子顺着幺爸黝黑的脸颊直往下掉。这时候,邻居何大娘跑过来喊:“老周,快去买火炮!你家小梅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幺爸起身就往村委会跑,差点踢翻箩筐,像个孩子似的边跑边喊:“小梅快去买火炮!买最大的!”
幺爸不顾我的阻拦,非要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请乡亲们一起喝酒庆祝。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乡村盛宴——坝坝宴。一溜桌椅在院坝摆得整整齐齐,乡亲们都来帮忙。回锅肉、脑花烧豆腐、粉蒸肉、咸烧白……一道道坝坝宴的主角端上桌,馋得我直流口水。当时虽说条件简陋,但乡亲们的热情和真诚,让我现在回忆起来心里都暖暖的。那天,幺爸牵着我的手,一桌桌去敬酒,我头回见一向能喝的幺爸喝醉了。我知道,他那是打心眼里高兴。
今天,迎接我的是一场更加盛大的坝坝宴。三十多张桌子,摆满了前后两个院子。院坝里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灶里的火燃得旺旺的。几个戴着帽子的大厨,在灶台忙得热火朝天,系着围裙的服务员,不停端着菜跑上跑下。乡亲们围坐一起,小孩子在旁边奔跑嬉戏,偶尔响起几声清脆的鞭炮声。这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又温馨。
饭后,信步走到村口老水井边,轻轻抚摸那粗糙的井壁,好像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那一刻,我心里感慨万千。人啊,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种情感始终如一,总有一种力量牵引着你回来。
车子再次启动,带着满满的回忆踏上归途。回头望去,那片土地依旧美丽如初,而我的心,早已与它紧紧相连。
坝坝宴里乡情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