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3日星期五 18点56分
“你看看,连个牛都不牵。”二叔听到我们跟他打招呼,立即抱怨道。
“我愿意养吗?嫌我养这些东西。”他竟然有些恼怒了。
“还有几头啊?”我一看,不能让他自己唱独角戏,也就问了一句。
“几头?三头呗,两头大的,还有刚下的这头小牛。”他指指牵着的大牛身后的小牛,语气里有些开心了。
“也不多啊。”以往,二叔家曾经养过十多头的,不过那时家里人多。
三爷爷,三奶奶,大叔,大婶,加上他五个大人,个个都是劳动的好手。
二叔到底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清楚的,不单我不知道,估计村落中叫出他名字的不多,但大家都知道他叫马郎。大概这样写吧。
据说二叔也结过婚,女方精神状态一般,过了一阵,不知怎么又离了,自此二叔就一直单着,没有再找。
二叔是那种直肠子的人,大大咧咧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忌讳,却是个劳动的铁人。
我那些年曾经跟着他一起到山上砍烧菜。吆着牛往山上走的时候,他就一路跟我发牢骚,说说这个,说说那个,讲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多少,很有马上就把斧头扔进树林间,干脆罢工不干的架势。
我不能顺着他,就说两句,他倒也能接受,笑笑,而后掏出烟卷点上一棵,慢悠悠地跟着牛走。
到了树林间,二叔的威力就显现出来的,大斧子一抡,很粗的树木瞬间就躺倒在雪地里,仿佛弱小的蒿草。
我平素劳动少,等到二叔收拾好爬犁后,我还没砍够,二叔就过来和我一起砍倒几棵,和我一起把爬犁封好,吆着牛一路赶回去。
和二叔一起干活的次数不少,但从没有看到二叔戴过手套,二叔手上的茧子和口子,犹如历史的记忆般清晰。我有时劝他戴上手套,他却嫌戴着手套碍事。
那些年,一大家人都在的时候,二叔和大叔一起到山上砍烧柴,每人一牛车,院落里的烧柴摆得满满的。大叔有时忙着做其他的,二叔却雷打不动地每天去一趟,上午去,下午就和三爷爷等把柴禾锯出来,待到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三爷爷、大婶等在家里也就收拾利索了。
自己家烧不了那么多,也就卖些。林业政策紧的时候,二叔更多的时候是不管那一套,照旧去干,但常常顶着月亮、踩着星星赶回家。
三爷爷离世不几年,大叔日渐消瘦起来,后来干脆喘不动气了。到医院检查,是肺癌晚期。
大叔的儿子已经结婚了,在外地,买房子、结婚,似乎还欠下一点外债。
大叔是个能人,交朋友,做生意,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倒,家里损失巨大,好在三奶奶还健在。
三奶奶是了不起的农村老太太,八十多岁了,还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大婶需要点什么,只能从她那里拿钱。
三奶奶有眼光,给大婶、二叔办了开支的低保,以防将来养老的问题。
大叔走了之后,家中的活都压在了二叔的身上,他干不过来,又不舍得扔掉往日的基业,回家吃饭时偶尔也就发发脾气。三奶奶、大婶知道他的脾气,也就将就着他,二叔说过也就过去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人总有倒的时候,三奶奶最后瘦得仅剩下一把骨头,虽然拼力和命运之神斗争,但终于没有斗过自然的规律,料理好家中的事务,安心地走了。
三奶奶走的时候,家中的人为了财产的问题闹得很不愉快,大姑、小姑、小叔等出场了,最后找了村里的领导,才勉强把事摆平了。摆平是摆平了,但因为三奶奶一走,姊妹走动得也就少了。
日子照旧过,大婶守着一栋老房子,二叔守着一栋老房子。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大婶终于扬眉吐气了,手里有了积蓄,以往办的低保已经月月开钱,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很少下田劳动了。二叔闲不着,依旧忙来忙去,不过毕竟是体力不如以前了,该撂的也就撂下了。
有一阵子,我听说大婶和二叔搭伙过日子了,都方便些。想想也合适,互相有个照应,这日子长着呢。
不久,又听说不行了,大婶不同意了;日子还照旧过下去。
小叔因为家产的问题生气,愣是把二叔的房照给拿走了,二叔怎么要都不给。不知是谁给二叔出的主意,二叔到房产所挂失了,重新办了一个房照,到现在小叔还蒙在鼓里吧。
为此,二叔很是得意了一番。
大婶曾经说过打算,将来不能动弹了,就到儿子那边养老,二叔自然也得带去的,三奶奶临终时已经做了安排。
“不行,等小森回来,我得跟他说说。”二叔吐了口痰,大声说,似乎马上就要拿出意见似的。
“这寡妇,我离了她还活不了?”二叔将这句话撂给我们,牵着牛进了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