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云雪岸一前一后地重新出现在道觀中时,二叔和碧落都露出了欣慰之色,他们没有问,但都已猜得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我了。
云雪岸走进二叔:“听爷爷说在西北还有我们的部分弟兄,是不是可以赶过去和他们会合?”
二叔点点头:“不错,不过那些弟兄都很分散,人也不是十分多,而且由于之前联络的不多,恐怕要花时间找一找了。”
“怎么没有联络人么?”我诧异道,按道理来说各个分部都会有专人联络的。
“只可惜他已经被老死杀害了。”二叔的脸上又掠过痛楚的表情,“他假意说老帮主有要事相商,约了各地的联络人来到江宁城,然后将他们囚禁了起来,凡是不愿意推举他作新任帮主都惨遭杀害了。”
“那我们只好先去到那里再作打算了。碧落,我们还有多少银子。”云雪岸转向碧落。
“回少爷,只有一千多两了。”碧落有些为难,“可能会有些困难。”
“不要紧,这么多人难道还能饿的着?”云雪岸特有的冷静在此时竟发挥的尽致。
“对了二叔,从今天起你能不能教我武功,很后悔当初没有听爷爷的话,否则也许我现在就可以为他报仇了。”云雪岸认真地看向二叔。
二叔满意地笑了笑:“武功自然可以教你,虽然你已过了初学的最好时间,但以你的悟性应该比别人要更快地学到精髓才对。”
“好,那云儿拜见师父了。”云雪岸依礼下跪,被二叔连忙扶起,“云儿不必如此多礼的,不过二叔还是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所谓仇恨来的容易去却不易,人一生不能被仇恨所牵绊,若是为复仇而活,即使将来手刃了你的仇人也不会令自己快活的,相信你爷爷也不希望你这样。 ”
云雪岸沉吟着低下头:“云儿明白。”
“希望你真的明白。”二叔的眼睛仿佛一下看进人的心里,“更何况这世上还有你牵挂的人。”二叔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我,我慌张地连忙低下头去。
然而云雪岸却回头坦然地看着我:“云儿知道的。”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二叔道。
我却有些迟疑了,云雪岸捕捉到了我的犹豫:“怎么了,青儿?”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说重了会砸伤我一样,再不似之前的冰冷。
“没什么,可惜大哥不在这里,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我叹道,当时只想着回来找云雪岸,竟把李常生生地给忘记了。
然而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妹子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呢?”我惊喜地抬头,只见李常正双臂抱刀斜依在门边。
“李大侠!”云雪岸急赶几不走上前去,“李大侠千万别怪罪雪岸之前的无礼……”
话未讲完,李常已摆了摆手:“你之前说过什么我已不记得了,我这个人就这样,不开心的事没有必要放在心里,何况你又是另有隐情。”
云雪岸颇不好意思地一拱手:“多谢李大侠。那么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山路本已不好走,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尽捡一些小路,然而就在这样常人不会出现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顶软轿。
所以的人都在一刹那间站住了,谁都知道这不会是一顶寻常的软轿,也不清楚这轿中的人会有什么来历,什么目的。二叔与李常,以及随行的十几个青竹帮弟兄都将刀柄握的紧紧,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那顶软轿被四个明显身怀轻功的人抬着,转眼就到了面前。轿一落地,也证明那轿中人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
云雪岸刚要发话,轿中已传来朗朗的笑声,我一惊,这笑声怎的如此熟悉,不仅是我,云雪岸也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他也应该是认识这此中人的。
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着,轿中的人已轻轻地落了地。
“邹公子!”我惊道。来人竟是富甲一方的邹家公子。
邹公子谦和一礼:“苏姑娘好久不见,在下实在很想念。”
我脸一红,躲在了云雪岸的身后,不再答话。云雪岸轻拍了拍我的手,走上前去:“邹公子有礼了,不知邹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邹公子淡然一笑:“我是来会你们的。”
“来会我们?”二叔的刀已显露寒光,凭他在江湖多年的经验,这恐怕不是个好的相遇。
邹公子却不以为然,径直走到了我们面前:“诸位不必诧异,更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说着又转向云雪岸道,“我已听说了云公子家中的事,请云公子节哀顺便。”
“多谢!”云雪岸依旧礼貌地回应,声音中听不出波澜。
邹公子瞄了一眼躲在后边的我,笑道:“看来苏姑娘的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邹某我没有看错人,只可惜你终是要走的。不过在你们走之前,邹某有笔生意想和你们谈谈。”
“谈生意?”云雪岸奇怪道,“我们还有什么生意可谈么?”
“在江宁的确没有,因为江宁织造已经被别人占了,不过在别的地方也许还可以有什么江南织造,江南布庄什么的呀?”邹公子说的很轻松,仿佛他并非是站在一个荒山上,而是在装璜考究的厅堂,酌着上好的茶与人谈合作一般。
这一次,连云雪岸也听出了其中大有文章,忙问道:“邹公子请明说。”
“好。”邹公子走到一边,款款道来,“我邹家的成衣坊打算在京城开一家分店,由于京城的布庄我不熟悉,也没有合作过,所以想请和你们在京城开的江宁织造分店合作,独家为我供应布匹绸缎。”
“江宁织造的分店?我们并没有……”云雪岸诧道。
邹公子笑着摆摆手:“以前没有现在可不就有了?”
见云雪岸还在低头不语,邹公子向身后的随从招呼了一声,那人立即递过来一张银票,邹公子将银票塞到云雪岸的面前:“这是一万两银票,应该够开一家分店了。”
此时我已完全明白了邹公子的用意,他是怕直接资助我们云雪岸一定不会接受,因此采取了这样迂回的方式。我存感激地看看他,又看看云雪岸,谁知云雪岸竟推辞了:
“邹公子,这笔银子实在太多了,恕我不能接受,邹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邹公子并没有缩回手:“你先不必谢我,我是个生意人,我的眼中就只有赚钱,这笔银子当我先借给你们过渡一下,等将来生意有了起色再慢慢还给我,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帮你才资助你,我只是信任你们的手艺,诚心想合作而已。难道云公子对我邹家的诚意还不相信么?”
话说到这份上,云雪岸即使明知对方是帮助自己,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只好收起了银票。邹公子这才笑了:“以后我们就是合作的好伙伴了,那还不叫你的哪些手下把刀收一收,我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用不着这么警觉吧。”
二叔和帮中兄弟早已忘了这茬,听他这么说,全都不好意思地将刀收回了刀柄。邹公子见状又招呼着刚才那四个轿夫上前来:“这几位是我邹家新聘来的,此次和你们去京城帮助你们一起重开织造府,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另外,既然你们答应合作,就要听在下一句话,在京城开的织造府需要冠上‘邹’的名号,凭我家里的地位,那些杀人的毛贼应该不敢轻举妄动的,如果谁为难你们就是和我邹家过不去!”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叹道,这邹公子果然不是个寻常人,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被他想好了,看来这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这个整天生意长生意短的富家公子还真是个侠肝义胆的人。我不禁朝他深深一瞥,不料这一瞥正巧碰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邹公子又是一笑:
“看来苏姑娘对在下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在下这么做还真是有一些私心的,苏姑娘不肯过来我的成衣坊帮忙,但终于可以和我有些合作了,也让在下今后有正当的理由去京城看姑娘了。”
我发着窘,只好答道:“公子说笑了……”
邹公子哈哈笑了:“苏姑娘倒是比之前腼腆了许多,看来和什么人在一起多少能感染些他的气质。”邹公子若有深意地看向云雪岸,“很羡慕你,替我好好照顾苏姑娘吧。在下告辞了。”
“喂——”我连忙叫住他,“邹公子,你把轿夫给了我们,你怎么下山去?”
邹公子回眸笑道:“下山还不容易,我有两只脚,自然是走下去了,莫非苏姑娘始终对我们这样的富家少爷有陈见,认为我们从来都要以车代步?”
我刚想再说什么,邹公子已抬脚向远处走去,然而走了没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了,在下有一件事忘了,常陪在苏姑娘身边的那位叫玄子的小兄弟是不是失踪了?”
我一凛,赶紧问道,“正是,公子有他的消息?”
邹公子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姑娘可还记得怡春院的嫣红姑娘,她在一次无意之中告诉我,城里那个有异能的叫做思衍的小孩子也失踪了,而有人曾多次看见过一个和玄子一般大的少年天天找他,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巧合。”
玄子找思衍?找他做什么,玄子为何又一直瞒着我,我沉默下来,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秘密在渐渐靠近,却又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