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远近闻名,无需多言。大禹治水三顾家门而不入,望帝招贤治水,丛帝凿玉垒而除水害的故事也是家喻户晓。这些事迹都指向一条江一一岷江。我出生在岷江流域的阿坝州理县,对都江堰自然有种特殊的情感。
都江堰市以前叫灌县,行政级别是一个县的编制,由于都江堰水利工程成为灌县的一张名片。1988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灌县撤县设市并更名为都江堰市。阿坝州辖十三个县,位于青藏高原青藏高原东南缘,属于高寒地方,不宜居住,阿坝州各县纷纷为退休人员在都江堰修建干休所,随着城市化进程和房地产商品化,人口不断迁徙至都江堰,所以现在的都江堰被戏称为阿坝州的第十四个县。
我对都江堰的记忆要追溯到三、四岁,因为爷爷奶奶离休后,住在都江堰的理县干休所,每年寒假期间,我和父母都会去看望他们。今天在都江堰景区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感想。
都江堰是一个水利工程,自然离不开说水。水在中华文化中扮演着两个截然相反的角色,一个是“祸”,一个是“福”,或许是因为老子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的原因吧,祸福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切换。
说到“祸”的时候,水是洪水猛兽,红颜祸水,买个渠道不正的手机都被称为“水货”,办事不牢靠也被称为“水得很”。说到“福”的时候,多少有钱人装修豪宅都要摆个水缸或是养一盆鱼,说水是财富的象征,你看搞点民间借贷赚利息,都被称为“放水”。这种现象被商业评论家吴伯凡称为水的“祸福二象性”。
岷江水原本是“一江祸水向东流”,在都江堰建成之后,李冰父子找到了“祸”与“福”恰到好处的分界线,从此岷江变成“一江福水向东流”,成就了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这个恰到好处的点是怎样找到的,听我细细道来。
大致说来,都江堰的工程是由三部分组成。
都江堰工程的第一部分就是鱼嘴分水堤,位于岷江出水口1950米,形如弯月,前段扁平入水,形如鱼的嘴巴,故名“鱼嘴”。迎着岷江波涛,巧妙地将福祸参半的岷江一分为二,分成了祸水和福水,外江就变成了泄洪道,让祸水流走,福水同时要保证灌溉的水量。这就是外江流祸水,内江流福水。
由于内江的河道大大低于外江的河道,这样在冬天枯水季节大量的水就流进了内江,只有少量的水,甚至有时候没有水流进外江。
丰水季节,当洪水来临的时候,内江的水位同样也会升高。内江的水量就会超过生产、生活所需要的水量,那就意味着可能导致成都平原仍然会发生洪灾。
这就要说到都江堰工程的第二个部分宝瓶口了,据说,2200年前,李冰父子率众用火烧水浇的方法,这个地方把一座山开凿了一个缺口,内江就是经过这个缺口流向成都平原,起到控制水量的作用。
这个缺口并不宽,缺口的两边都是山体,所以,水流到这个地方, 会形成漩涡。由于流速明显地减慢,再加上有漩涡,大量的泥沙石就会沉积在这个地方。时间久了,泥沙就越堆越高,慢慢地就会把整个内江堵死。
宝瓶口的宽度本来是为了限制水流量,但是,它制造了一个麻烦,就是抬高水位了。与此同时,它还制造了一个麻烦,就是让流速形成漩涡,大量的泥沙石沉积在宝瓶口前100多米的地方,这个地方叫凤栖窝,可能是因为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像是凤凰在这片地方歇过之后下的蛋一样。
这就要说到都江堰工程的第三部分飞沙堰了,这个飞沙堰同时也成了一个排水、排沙石的设施。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人工打造的靠近外江一侧的河岸。它的宽是240米,堰顶高过河床2米。
李冰父子治水的思想:深淘滩,低作堰。这个堰就是指飞沙堰。
我们先说低作堰,这个堰(飞沙堰)不能太高。如果这个堰太高,有个好处,在枯水季节的时候能够蓄到更多的水,让内江的水位增高,从而让内江在枯水季节也有丰沛的水流。
但是,在丰水季节就有可能导致成都平原的洪水泛滥,同时,也会导致大量的泥沙石的堆积,就会形成一个拦水大坝,最终毁掉这个水利工程。如果这个堰很高,福水就变成了祸水。
但光有低作堰还不行,还要深淘滩。在凤栖窝这个地方,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泥沙石堆积,这就意味着每年必须要把凤栖窝沉积下来的泥沙石淘出去。
深淘滩也并不是越深越好,如果淘得过深,内江的水量就会明显增加,也可能引发下游的洪水。所以,在明朝以前,据说李冰父子在这个地方放了一座石马,作为淘滩的标志。
无论是深淘滩还是低作堰,都包含着一个内在的动机,就是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点。在节制与贪婪间找到平衡点。在丰水期,必须节制,如果贪婪的话,福水就变祸水,在枯水期可以适当贪婪,保证天府之土的水量需求。
从计划经济时期过来的人们,都记得一句老话:一管就死,一放就乱,整个改革开放的过程就是在“管”与“放”的中间地带,不断的找那个恰到好处的点,在跌跌撞撞中前行。
国家的治理尚且如此,公司经营,家庭教育也可以借鉴都江堰的智慧,放之四海而皆准。
都江堰作为世界的文化遗产,堪称经典。经典是经历了时间淘选的结果,经典总能在不同场景给人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