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之战时,司马懿抱定主意不出战,诸葛亮眼看这么耗下去自己的粮草很快就耗尽了,必须速战速决。便命人将妇人所穿的衣物并头巾、发饰置于大盒之内送给司马懿,同时附上书信一封,内容大抵是嘲笑司马懿坚守营地而不出战是妇人之举,失了男儿胸襟。见此景况,司马懿虽则心中大怒,却表面佯装无嗔无怒,只问送信使者“孔明寝食及事之繁简若何?”,使者据实以答,“丞相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
司马懿曰: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果然,不久,诸葛亮就积劳成疾,死在了五丈原。
另外一件事,当年任天堂传奇社长岩田聪刚上任管理者时,由于从来没有管理经验,又要同时负责编程工作,“几乎是通宵达旦,除了膨化食品,已完全丧失了对‘食物’的认识。”
2015年,岩田聪死于胆管瘤。
一些数据:中国老板全球最累,平均年假仅10.9天,低于全球老板的15.4日及欧盟的21.7日。北上广深四城调查感觉“压力大”排位为:上海67%,深圳64%,广州46%,北京45%。70%的白领处于亚健康状态。白领综合症导致抑郁症和自杀。加班没有加班费悄然变成职场潜规则。一位海归叹道:“中国白领的工作强度,已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中国的写字楼是世界上最累的写字楼。”
你有压力,我有压力,在任何场合,只要提到压力,就不愁打不开话题。这是个人人感到压力山大的时代。
你总有做不完的事,总有推不掉的应酬,总有要完成的有用功,而那些有用功,一定不包括好好吃一顿饭。
吃饭有什么用,这么浪费时间的事我为什么要做,真饿了,一包泡面,几块压缩饼干不就行了?你一定这么想。逐渐的,你发现身边和你一样这么想的人们都得了胆结石甚至胃癌,你也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越来越无精打采。
你我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活的这么努力,总不能连饭都吃不好吧。
吃一顿好饭,一定要山珍海味吗?就像《风味人间》的蟹酿橙;合蒸炸炖煎于一味,盛在精致白瓷里的脆皮婆参,当然也会让观众意动神迷,想入非非。但却很难勾起我们内心中最强烈的渴望。它们诚然是冠压群肴的绝味珍馔,但却不会在我们的舌尖触动熟悉的味蕾,就像是只堪供奉在博物馆里的稀世奇珍一样,绝非普罗大众所能消受。反而是皮蛋、臭豆腐、敲肉羹、米线、洋芋搅团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寻常滋味,更能惹动我们这些普通人最熟悉的相思。
我们对食物的依恋和记忆,也都寄托在这看似最习以为常的食物中。它诞生于匮乏的古久时代,经历一代代先民胼手胝足的加工抟塑,成就了日常生活中历久弥新的古老味道,也将这种味道深深根植于这个古老国家大众文化之中。
那记忆,是咬开一口煎饼馃子的满足,是喝下一碗胡辣汤的温暖,是哧溜一碗米粉的安心,是夹起一块坛子肉的满足,是啃下一块兔头的得意,是咬下一口鸡排的快乐……这就是最寻常的滋味。我们都是过着平凡生活的普通人,在不确定的未来中,唯有吃到嘴里的食物能带给我们切切实实的确定感。
或许你会说这些很不健康。但我一向认为,人有肉体上的健康和精神上的健康,如果你精神上过得很愉快,身体上自然会产生一种激素出来,让你的一切机能都会活动力很强。如果你精神压力总是很大,到最后你一定会有毛病,因为你总是紧张。而吃一顿好东西,一定会让你神清气爽。
蔡澜先生说过一段话:“我有一个奶妈,以前人家说早上应该做点稀饭之类,吃得清淡一点,但我奶妈的思想是:你一定要吃饱。她从一大早就开始做饭,吃白饭。从那个年龄开始,我就对早茶蛮重视的。后来工作了,做电影监制,跟人家去拍摄外景,我都会动手动脚帮忙,一大早就出去,如果不吃得很饱的话,人到了11点钟左右会昏倒的,因为你消耗很多体力,所以早茶很重要。”
你多久没有吃饱,吃满足过了?
林语堂当年解释中国人的快乐,其实就是“温饱黑甜”四个字。温暖,饱满,黑暗,甜蜜。说白了就是吃饱喝足钻进暖被窝睡觉。而当你连吃一顿想吃的饭都成为奢侈的时候,你的快乐能有多少是货真价实的?
还是说,今日的我们已经吃得太饱,太满足,已经全然忘记了挨饿是什么滋味?
最早的平民百姓一天只能吃两顿饭。《睡虎地秦简·日书》中记载“食时辰”“餔时申”,也就是早晨七点到九点吃第一顿饭,下午三点到五点吃第二顿饭。只有士大夫以上的人家才能一日三餐。1919年,一名叫林传甲的地理学者编纂的《大中华京兆地理志》中写道:“京兆人民食杂粮者,居十之七八。有秋收稻麦粜之于京师,而购杂粮以为食者。且不但贫民食杂粮,即中等以上小康人间,亦无不食杂粮。”另一位社会学家乔启明在1930年对农民生活程度的调查发现,阜平县的贫农终年只尝过一两次荞麦面饺子,至于大米、白面是什么滋味,简直不晓得。
今日被我们嫌弃的大米白面,在仅仅100年前还是奢侈品,更不用提现在被我们视为洪水猛兽的各种肉食。如果你知道清末的文人用如何华丽的词藻去形容一盘醋溜白菜,你就知道今日的你有多幸福。
如果你还觉得压力大,很久不快乐。不如先试着从吃饱,吃好一顿饭开始做起。那些蕴藏着寻常滋味的食物,早已与我们的唇舌肠胃订下了深深的默契。只消提起它们的名字细叙它们的做法,就能瞬间就能在口中勾起熟悉的味道。因为它是属于普通人的味道,是平凡的一天从始至终都萦绕在我们身边的寻常滋味。
寻常的我们活得如此努力,就是为了吃好这口寻常的饭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