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每次读书前不去看书评,而简单凭借着简介和大致了解开始阅读是一件冒险而有趣的事情,读了书评仿佛打了预防针,筛掉烂书的同时,惊喜和期待也打了折扣,不看书评,就像是抛硬币,一方面可能大喜过望,一方面也可能失望透顶。对阿麦来说,失望的风险并未盖过我对惊喜的渴望,开启这样一场冒险的欲望就像一头关不住的野兽,在打开扉页之前,就已经开始横冲直撞。触摸崭新文字就像去了解一个陌生人一样,在遇见他之前,从衣着身高,眼睛头发到性格内在,一遍遍的勾勒想象,合上之后,你可能会说:“对!他就是这样的~”也可能会说:"噫!这人怎么这样?"还可能会说:“哇!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呐。”
在读毛姆之前,也是一样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看的一直是罗曼罗兰,所以对名人传记落下了刻板的印象。感觉往往都是以名人自己的第一视角来呈现,并且绝对少不了大量的心里独白和描写,少不了家书,少不了书稿,少不了一位大师的一生起伏,一世风雨。
毛姆把这一切都抛弃了,引入了一位旁观者“我”,到了最后一页,也只是旁人的视角来转述,他的内心波动,独处经历,尚且需要想象去填补,不知道别人的感觉如何,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个旁观者的引入,才让整本书读上去让人“很不快乐”,充斥全文的那种漂浮于一切之上的淡漠疏离高高在上感,让人很反感,也让特里克兰德这个人物,很不招人喜欢。
承认在对主人公的评价上加入了个人价值观,也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因此无法相互理解理所当然,但特里克兰德的梦想觉醒真的太突兀了,共同生活近20年的妻子如何说抛弃就抛弃?那份冷漠与狠绝让人心惊,甚至让人怀疑真实性。这真的是真的高更吗?没有任何挣扎吗?没有任何牵挂吗?真正出走的这么彻底吗?由内而外,从身到心?
天才的确是天才,但天才首先是人,才是天才,人的基本情感是无法缺失的。衡量天才的标准从来都是伟大的作品,而作品的伟大却往往扎根于平庸的生活,从平庸中历经磨难与打磨,才能泛出伟大来。出格或另类的行为,往往是少数,有些不过是人们为其搭建神殿顶礼膜拜的被夸大的“光环”。
可能真的是因为呈现的角度问题,所有关于正常情感的呈现都很难找到,后来表明他可能还有正常需求的,亦不过他无法压制并且让他感觉到痛苦的性欲而已。
对极致自由的向往是每个生命的本能,每个灵魂都有不安分的那一面,都曾因为生活太过“井然有序”而痛苦,因为可以预见未来一成不变的平凡生活而惶恐,想和特里克兰德一样,彻彻底底的出走,只为追寻早被放逐的梦想,想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可是啊,我们早就有一些根本放不下的东西,放不下的人。我们离开了,我们的父母怎么办?我们的工作怎么办?我们的挚友怎么办?没有抛弃一切的狠绝,也消不去安于现状的不甘。
读到《孤独六讲》伦理孤独的时候,近乎感激涕零,蒋勋的文字是一剂良药。那些曾经的,神经质的,无边无际的想法和冲动,矛盾与羞怯,无助与彷徨,终于被人放在太阳底下,见了光。“父母原罪”,四个字就足以让我崩溃痛哭,无边蔓延的羞愧感终于在那刻得到安慰,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抱歉,我可能永远做不了特里克兰德。
终有一些人我们不忍伤害,如果纯粹自由的追逐是建立在那般的狠绝上,那么我还是低头捡拾六便士吧,偶尔去抬头看看月亮,然后踏踏实实去过眼前的生活,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