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年终岁尾,城市乡村都将迎来生猪屠宰出栏的高峰。人类关心的只是节假日的食品安全、市场供应和价格起落,至于被肢解为五花肉、小猪排摆上肉案之前猪们的生活,是根本没有人去关心的。
在人的设定中,猪就是主要的肉食来源,它终生的使命就是育肥和繁殖。但有一头猪就拒绝认命,它正当壮年,又黑又瘦轻盈灵巧,有翻墙上房的本领,喜欢惬意地躺在屋顶晒太阳或逍遥地游荡到村子里找女朋友;它对人类有极强的戒备心,但允许欣赏它的知青靠近;它不屑于和它的同伴们躺在臭气熏天的污泥里打滚,也不接受被人劁成太监后喂成个死胖子宰掉,它凭着自己的机智和勇敢,在与人类的一次次较量中化险为夷。
但因为会模仿汽笛叫的本事给它带来了麻烦,它随性地鸣叫让人们误以为是收工的信号,严重干扰了村里正常的劳动秩序。在针对它的专项抓捕行动中,它左冲右突,像小马哥似的在枪林弹雨中再一次侥幸逃脱。
但从此以后,它对人类仅有的一点信任也没有了,决然中断了和人类一切联系,彻底把自己变成了一头野猪。
这就是王小波笔下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第一次看到这只猪时,觉得它就是负责搞笑的;第二次看时,觉得它好潇洒;第三次看时,觉得它就是个英雄;今天再次看它时,突然眼泪涌了上来,心里忍不住对它拱手,暗暗尊称一声“猪兄”。
不由得想起了孙悟空,他应该算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妖吧?在去西天取经之前,绝对是个敢想敢干,牛逼闪闪的有为青年。他比猪兄有追求,要成就天下霸业,攀登人生的顶峰,于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反到天上去了,结果终究还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被发配陪着碎碎念师傅徒步西行。
特立独行,注定就是一场悲情的个人战斗,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鸡汤文说:“山不过来,你就过去”。在你有锋芒有棱角,有想法会质疑时,他们会说你幼稚不成熟;当你圆滑温吞,习惯于屁股决定脑袋时,他们夸你成熟练达。
世界上没有什么孤胆英雄,如果你不背靠强大的国家机器,只凭着“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信念来与大多数、与约定俗成或与权威对抗时,无论你的诉求出于何种理由,都会被认定一种挑衅和背叛,失败是必然的命运。
除了成王败寇,还有第三种命运,就是莫问前途出世修行,也许能像孙悟空一样在历尽磨难,光芒不再时得道成佛。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猪兄要高于悟空。
当年至尊宝站在城楼上拥着爱人对远去的那个孤独背影轻蔑地嘲笑:“他好像条狗啊!
多少人已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