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原文
余以翰林改官江南，一时送行诗甚多。其佳者如：刘文定公纶，时官编修，诗云：“弱水神仙少定居，词头草罢领除书。蒋山南去秦淮路，好雨倚倚梅熟初。”“三载头衔共冷官，几人乡梦出长安。君行若过吾庐外，五月江深草阁寒。”“定子当筵唱《石城》，离堂烛跋不胜情。芰荷香动三千里，谁共编诗记水程。”宗伯齐公召南，时为侍讲，诗云；“尊前言别重踟躇，一向推袁话岂虚才子何妨为外吏，名山况可读奇书。携将佳偶花能笑，吟得新诗锦不如。转眼蒲帆催北上，未容风物恋鲈鱼。”“官河柳色雨余新，故里风光更绝伦。书画一船烟外月，湖山十里镜中人。浣衣香襄芙蓉露，评史清浇竹叶春。回首同时趋直客，蓬莱犹是在红尘。”庄参政有恭，时为修撰，诗云：“庐陵事业起夷陵，眼界原从阅历增。况有文章堪润色，不妨风骨露峻峭。廉分杯水余同况，明彻晶笼尔独能。儒吏风流政多暇，新诗好与寄吴绫。”副宪申甫，时为孝廉，诗云：“鹩行惊失凤池春，百里初除墨绶新。簿领竟须烦史笔，朝廷原自重词臣。交情未免怜今别，公论尤应惜此人。终是读书能有用，他时端不负斯民。”“鹤书到日广求贤，殿上挥毫各少年。遭遇未尝非盛事，滞留或恐是前缘。公卿誉满君犹出，仆婢诗成我自怜。可忆僧窗风雨夜，灯花只为一人妍戊午，榜发前一日，与张少仪诸人同饮，喜灯有花，惟君获隽。”“平台缥缈见烟峦，客至能令眼界宽。谈笑每欣多旧雨，杯盘常愧累贫官。由来气类关偏切，此后风流继必难。说与能诗姚秘监，豪情略为洗儒酸。戏南奇。”“临期草草话难穷，高柳凉飘弄袖风。客里惊心多聚散，酒边分手又西东。对衙山色浓于染，绕郭溪光淡若空。此景江南曾不少，有人时在梦魂中。”其时长安诸公，以笏山四首为独绝。少宗伯刘公星炜，时为诸生，仿昌谷体作七古一篇，云：“壬之年，癸之月，一鲸驱云云不行，走上江南木兰楫。”诗长，不能备录。
译注
我由翰林院改任江南地方知县，一时间为我送行的诗篇很多。其中的佳作有如，文定公刘纶，当时官任编修，写的诗句：“弱水神仙少定居，词头草罢领除书。蒋山南去秦淮路，好雨倚倚梅熟初。”“三载头衔共冷官，几人乡梦出长安。君行若过吾庐外，五月江深草阁寒。”“定子当筵唱《石城》，离堂烛跋不胜情。芰荷香动三千里，谁共编诗记水程。”意思：弱水很少能让神仙定居下来，撰拟诏敕的提要刚写好就得到任命的文书。此去钟山的秦淮路上，正是好雨倚倚梅子初熟的时节。三载共同在京城作闲官，多少人梦里离开长安回到家乡。你这次行程如果路过我的茅屋，应当在五月水涨江深的时候我的草屋更显寒冷。定子（文定公自称）当着这筵席唱一曲《石城》，饯别之屋蜡烛燃尽仍不能尽表情谊。菱花和荷花（指昼夜兼程）香飘三千里，谁跟你共同写诗记下这水路一程。宗伯齐召南公，当时是翰林院侍讲，写的诗是；“尊前言别重踟躇，一向推袁话岂虚。才子何妨为外吏，名山况可读奇书。携将佳偶花能笑，吟得新诗锦不如。转眼蒲帆催北上，未容风物恋鲈鱼。”“官河柳色雨余新，故里风光更绝伦。书画一船烟外月，湖山十里镜中人。浣衣香襄芙蓉露，评史清浇竹叶春。回首同时趋直客，蓬莱犹是在红尘。”意思：筵席前话别又十分犹豫，从来赞赏的话岂是虚言。本是才子去作地方官吏又何妨，况且游览名山可比阅读珍奇的书籍。携带美妻令花儿能笑开颜，吟诵得到的新诗怎是华美的锦书所能比。眨眼的时间北去的船帆催促动身，不容许留恋风景珍物和美食。运河岸边的柳条雨后清新，家乡故里的风光更加美妙绝伦。书写画就一船烟花风月，湖水和山峦十里随行镜中佳人。洗好衣裳包上芙蓉香露，品评史书如清泉浇注竹叶回春。回头看看我们同是时间的匆匆过客，好似蓬莱仙境是在人世间。参政庄有恭，当时任修撰，写的诗：“庐陵事业起夷陵，眼界原从阅历增。况有文章堪润色，不妨风骨露峻峭。廉分杯水余同况，明彻晶笼尔独能。儒吏风流政多暇，新诗好与寄吴绫。”意思：庐陵的事业从夷陵开始，眼界本来随着阅历而增加。况且有的文章可以润色，不妨碍显露其风格骨气和文笔的刚劲有力。像杯中之水清廉本分我和你有相同的情形，明亮清澈如晶亮的灯笼唯独你能做到。儒生出身的官吏从政才华出众多闲暇，新的诗句喜欢予以抄写在吴江的丝绸上。
副宪申甫，当时还是孝廉，写的诗：“鹩行惊失凤池春，百里初除墨绶新。簿领竟须烦史笔，朝廷原自重词臣。交情未免怜今别，公论尤应惜此人。终是读书能有用，他时端不负斯民。”“鹤书到日广求贤，殿上挥毫各少年。遭遇未尝非盛事，滞留或恐是前缘。公卿誉满君犹出，仆婢诗成我自怜。可忆僧窗风雨夜，灯花只为一人妍。”（戊午，榜发前一日，与张少仪诸人同饮，喜灯有花，惟君获隽。）“平台缥缈见烟峦，客至能令眼界宽。谈笑每欣多旧雨，杯盘常愧累贫官。由来气类关偏切，此后风流继必难。说与能诗姚秘监，豪情略为洗儒酸。”戏南奇。“临期草草话难穷，高柳凉飘弄袖风。客里惊心多聚散，酒边分手又西东。对衙山色浓于染，绕郭溪光淡若空。此景江南曾不少，有人时在梦魂中。”其时长安诸公，以笏山四首为独绝。少宗伯刘公星炜，时为诸生，仿昌谷体作七古一篇，云：“壬之年，癸之月，一鲸驱云云不行，走上江南木兰楫。”诗长，不能备录。意思：鹩哥飞行惊动凤凰池失了春色，百里之邑刚得到治理印钮上的黑色丝带还是崭新的。交接的文书竟然须要劳烦史官用笔记录，原来因为朝廷重视文臣啊。至交之情难免怜惜今日的分别，公众议论尤其应当珍惜你这个人。终究是读书能有用，将来确实不辜负这些民众。招贤的诏书送达之日开始广泛招贤纳士，各位少年在殿试场上挥毫疾书。在竞试中相遇未尝不是美事，滞留在一起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同朝公卿誉满天下而你尤为突出，我闲来写些仆衫婢粉的诗自怜自哀。值得回忆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的僧寺里，灯花只因为你一个人而妍丽。（戊午年，发榜的前一天，与张少仪等人在一起饮酒，大家都因为灯芯有花而高兴{俗以灯花为吉兆}，但惟有你科举中榜。）云雾笼罩的山峦显出隐隐约约的平台，客人的到来能够让眼界开阔。常常欣喜都是跟老朋友谈笑风生，杯子盘碟常常因为贫官的拖累赶到惭愧。从来意气相投的人相互关切偏多，从此以后风雅潇洒必将难以为继。告诉能吟诗的姚合，豪情稍微能洗去儒雅贫官的贫窘之态。（戏南奇）临近分别匆匆忙忙没说够心里话，高高的柳树下飘来凉风吹弄衣袖。离乡在外期间常常聚聚散散难免惊惧之心，刚刚还在饮酒作诗分手就相隔东西。衙门对面的山色浓得像染过，围绕着城郭的溪水波光粼粼清澈透明。这样的景色江南不曾少有，有的人时常感觉像在梦魂之中。那时长安诸多朋友中，笏山易佩绅写的四首独一无二。少宗伯刘星炜，当时是诸生，摩仿李贺诗体作七韵古诗一篇，写到：“壬之年，癸之月，一鲸驱云云不行，走上江南木兰楫。”诗长，不能备录。意思：壬年癸月，一头巨鲸驱赶白云云不动，登上去往江南的船划动木兰做的舟楫。写的诗太长，不能全部记录。
易佩绅，字笏山，一字子笏，湖南龙阳人。生于清宣宗道光六年，卒于德宗光绪三十二年，年八十一岁。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举人。从军川陕间，积功授知府。官至江宁四川藩司。性负气，敢任事，官蜀日，与丁宝桢不相能，赖王闿运为解。光绪十年，以援台湾去。佩绅尝从郭嵩焘、王闿运游，诗学随园，有《两楼诗钞》、《文钞》、《词钞》，并传于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