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龄心中搁着许多没着没落的半茬念头,不由归心似箭,总觉得回到自家店里,守着柜上忙着买卖,才能真正踏实。因此一路紧赶慢赶,有时夜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也就在车里将就靠着眯会儿。说也奇怪,这回再没遇过什么山匪路霸,夜里别说狼叫,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
就这样走了几天,平静得让她有点奇怪。总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回头看却没见人影。这一日她留了个心眼,看前面有一座土坡,便快马加鞭过去,车尾一摆,躲进了土坡后的破庙墙边。
俞启正在苏州下了血本换了匹好马,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脚力极好,且性子也温顺。他也不十分追,就远远跟在后头。停下来路边买碗茶,顺便与老板聊上两句,要是听说前面有惯匪出没,就预先抄近道去人家寨上称兄道弟,说来的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大家都是道上的,行个方便。到了夜里,又隔了半里地燃了篝火,守着不教猛兽靠近。
今天经过的都是寻常村落,天气也好,他昨晚守了大半夜,难免有些困乏,这会儿又是正午日头晒着,俞启正就有些走神,懒懒散散行在路上。也就一刻来钟时间,他再抬头时,前方已不见熟悉的马车,坏了,跟丢了。
他纵马疾驰,往前赶了两三里地,遍寻不着,又回马一个一个问田间农夫有没有见过如此这般一辆马车经过。太阳那么大,他跑得急,心里更急,便从额上到衣裳里全汗湿了,终是忍不住高呼“祐龄!祐龄!”
祐龄遥遥听见他声音,慢慢从隐蔽处出来,面朝他方向候着。
“祐龄!”他一时激动,便忘了她不曾许他叫她的闺名,果然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我那天的话没说清楚吗?为什么还跟着我?”
还好俞老大脑子还在,拱拱手施了一礼,“姑娘多有得罪。只是此乃官道,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敢问在下是碍姑娘事了还是拦姑娘路了?”
“俞启正……臭土匪!强词夺理!我问你,你走你的路,还回来找我干什么?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她气红了脸。
“在下惦记姑娘安危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不务正业落草为寇啊?”她看他粗布衣裳的背心已全数浸湿,下意识撇撇嘴,活该。
“姑娘可知这一路上已经经过三座山寨。人有各有难言苦处,姑娘出身权贵,一来不知江湖险恶,二来不知世道艰难,只以为天底下非善即恶,非黑即白,我们这些人自然不入姑娘眼。”俞启正忽而正了神色,少小时爹娘开蒙教的那些道理其实早已潜入血脉,只是命运不济,宝剑蒙尘。
“你?难道……”祐龄半信半疑。
“我只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们江湖人有江湖道义,他们自然放你平安过去。”他转眼又换了得计的笑容。
“原来如此。”她点头冷笑,回身要往车上去,到底是被他拉住了袖子。
“你还是觉得我居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