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也曾曰
凌晨5:30,我从睡梦中醒来。五月的天,天光已经大亮,鸟鸣声从前后窗飘进来,乱纷纷却又让室内显得更安静。昨晚就在吹的风并没有停,摇晃着树叶沙沙的响,声音忽大忽小,居然有些林涛的意味。风从窗缝里穿来穿去,早晨的空气似乎凉爽干净。
从上次到医院探视生病的大舅舅,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大表姐和小表姐以及他的儿媳孙子孙女婿都环伺在病床边,大家都一脸的疲惫焦虑,而他无知无觉闭着眼睛正睡得香甜。
虽然清瘦,表姐们说他还能喝一碗他喜欢的羊肉汤。我们说话时,他醒了,看到我就责怪,怎么又来了。声音依旧洪亮,我忙笑着说,哪里是又来,我是才来。我知道他又把我跟姐弄混了。
他看起来只是有点瘦,精神依旧,说着话就想起他的生意,拿过手机跟人联系。我不免心下恻然,大家瞒着他,他并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并且是晚期,他以为只不过是胃不舒服,吃些药,打几天点滴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离开医院,骑着车走在风景如画的河滨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这个世界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而我的舅舅正躺在医院的床上,一点一点的失去食欲和活力。
小时候,从记得事起,就经常出入舅舅家,因为妈妈是姥姥最小的孩子,也因为舅妈早早就没了,却留下了三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妈妈于表姐表哥来说几乎跟母亲一样,未出嫁时常照顾他们吃穿,为他们做衣服鞋子。出嫁后也从没忘了他们,只要我姐弟有的,表姐他们也都会有一份。所以两家的孩子处得跟一家似的,只要放假,我们就会跑到姥姥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一直到大表哥娶回表嫂,还经常留恋在那里。后来表姐们结婚,经常被邀到她们婆家去玩耍。
舅舅总是很忙,他为人豁达慷慨,朋友很多;脑子活络,做各种的生意,日子倒不艰难。别人劝过他很多次,让他续弦,他总是笑着拒绝,直说有这几个孩子呢。
印象最深的是,每次吃饭时,无论他多累多饿,总是最后一个吃,还说自己不爱吃太热的饭。那时小,就信以为真,把它当作舅舅的一个用餐习惯。后来听妈妈说,家里孩子多,舅舅只是担心饭不够吃才留到最后的。在舅舅的心里总把别人排在前面,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
昨天弟弟打电话来说表哥要他帮忙给舅舅准备棺木,他的离去就是这两天了。其实后来他已经猜到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小病,一直对表哥说,如果是癌症就不要给他治了。
眼看着他一点点瘦下去,从喝一碗羊肉汤到只能勉强喝一点面汤,不到一个月,人就瘦成了一把骨头,儿女们怎么可能答应,只希望尽一切可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拽回来。郑州,北京,辗转医院,找专家,做手术,化疗,生命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流走。
从来没有梦到过舅舅,今日凌晨时却梦到了他,依旧那么清瘦,在院子里不知疲倦的忙活。梦里知道他命已不久,我只是怜惜的看着他,像在旁观一段录像播放,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一脸。
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永远这么忙活下去,可是人生总是短暂,不是这样的原因就是那样的原因,我们不得不松开亲人的手,目送他们一个人走。而活着的人,将继续在这个人世嬉笑怒骂,看日出月落,风起云涌;尝喜乐甜蜜,品悲愁痛苦;历劫难经风雨,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