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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迷恋的魔力就像鸟雀喜欢上了觅虫，林森迷上了追剧。

今天他去驾校，正好路过“明天眼睛店”。

“你的度数又长了许多，得换个镜片了。”木木说。

“考驾照又不是考学，换不换不打紧，只要体检能过。”林森手里不断旋转着电动车钥匙说。

“视力不是特别高一般是不会影响体检的，”木木说，“只是你戴的眼镜跟你的实际度数不匹配啊。”

“镜片度数配得越高眼睛度数就增长得越快，我戴的镜片低于实际度数，这已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林森斜靠在眼镜店的柜台边说。

“你的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不按实际度数，对眼睛是没有好处的。”木木将林森的低配镜片擦洗了一遍，然后递给林森戴上，“要懂得保护，让他明亮才是最重要的。”

“我觉得懂得研究镜片的光学似乎能让人接近无限透明。”林森透过刚擦洗过的低度眼镜片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不应该归属于两片镜子。”

“你是想雾里看花吗？”木木笑着说，“其实透明是最浅显的哲学，只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透明给自己看。”

林森沉默。

“那种朦胧的意境，应该是诗人才有的，而你现在是你是个电视迷。这可是对眼睛一点好处都没有。”

“影视里有美学和哲学，如果你只懂得看动画，那就迷进去了。”林森边说着走到店门外，“明天是光明的，再见！”他向木木挥手。

一个穿着标志工作服的实习生，手里拿着一个小指尺，上下左右移动，指着不同方向的E字母，从中间开始向下的两行是林森猜的，几次的问答含糊，莫能两可的回答，使林森停顿思考。奇怪，她就等他思考？然后他就看见她轻轻一笑。

林森很少看见女孩对她笑，可是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明亮的黑眼珠，还有她美丽的微笑。他有一刹那的发愣，似乎连他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猜谜是你的一项特长吗？可是如果是这样，会让自己本来认定的东西更加变得模糊不清，而一颗着急的心，怎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呢。”女孩像个哲 人那样跟他说。

原来她早知道。

验光结束，他戴上他那低度数的镜片，这时才看清了她俊俏的脸：明亮的鼻子，好看的嘴唇。

“你是学心理学的吧？”林森问。

“I learned how to speak English.Glad to meet you.”女孩声音轻轻地答道。

林森并未有感觉她是故意性的要说英语给他，相反，她那种亲切的英语语感和表情，彷佛是用了一种特殊的符号暗语，女孩的眼睛和面部表情几乎给他做了翻译，他感觉和她的距离瞬间拉近了。女孩比他更幽默，更风趣，更显得落落大方。“很高兴认识你，但我不会说英语。”林森的幽默感瞬间消失无影。

“你不会说英语，但是你会省略多余的话，还会准确翻译，你真幽默。”女孩眼神闪烁着光亮，“你像个老师。但是又不像。”

这时，林森眼前浮现出一个美丽的画面，一个美丽的女孩，就像他在一部剧中看到的一个偶然的邂逅画面，剧中人物也是这样走近她，她看着他。那个剧中的主人公很幽默地在对她说。他还未及想如何对她讲，那个美丽的画面就被切断了。

“有人测光。”一位同事叫女孩。

林森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稳了一下眼镜，他似乎有些紧张，生怕镜片掉下来，其实他心里 是担心女孩下面还会继续用英语说话。

“不好意思，我要忙了，你应该配个亮点的镜片对你会更好。记着喔，再见！”女孩标准的普通话和她讲英语一样好。她向他挥挥手。

“再见！”美丽邂逅的一幕，从林森的镜片里隐去。希望是一切美丽的开始。他想。

2

倒库主要看后视镜，你没长眼睛吗？你那两个镜片是干啥用的？

林森“静若止水”的心开始泛起了波澜。

林森心想，挨训应是练车的一部分，来之前听别人都这么说。

教练生活在自己的暴躁里，心如止水的林森此时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这时听见教练喊着让他停车，下车。他看到教练的脸通红通红的。

去，到那边拿一块砖过来。林森将砖块拿过来。

把砖放在轮子边等距离。

林森将砖放在轮子边等距离。

看清楚了吗？一块砖的宽度，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林森回答。

记下了吗？记下了，林森回答。

上车，开始。

那天又被教练训了一次的下午，天气阴沉沉的，林森骑上他那辆宝马电动车离开驾校时，天突然下起了大雪。

雪花迷蒙，林森戴的头盔蒙上了一层薄雾，他想打开透明挡风镜，刚一打开，风吹着雪花一下就打到眼睛里了。

前面是一辆绿色出租车，林森放慢了速度，他觉得安全还是第一。可是谁曾想到就在他这一放慢的同时，后面一辆电动车，来不及减速躲避，撞向了他。

出租车的刹车灯红了，林森左手正在那手把护套里，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只觉车头一摆，他和宝马一起倒下了。

林森没有受伤，只是右车把镜被撞得转了个360度方向，他忙站起来扶起电车。那后面的女子，走过来连连向他道歉。

林森说，“没事，是我怕撞到前面的出租车，而拉刹车太猛滑倒了。不然，你那一撞，是撞不倒我的。

“是我先撞的你，真的很抱歉。”

“真的没事。”

“要是你没事，那我……那我得先走了，我怕会迟到。”

“没事，你走吧。” 林森忙说道。

她骑上车缓缓地向前移动，回头又看了林森一眼，带着些许内疚的眼神，正好林森也在看她。她戴着白色的头盔和口罩，林森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睛。

林森有些恍惚的感觉，他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许是梦。她就像一个女飞行员，看她那着急的样子。林森心里想着。雪飘得更猛了。

他骑上车，准备离开时发现电动车的右前灯一角外壳碎了。他觉得镜片有些模糊。于是摘下眼镜，从钥匙孔下方的方塑料兜里掏出纸巾来，擦试了一下。突然，左侧镜片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碎了一个角边。

镜片怎么会掉？他又看了眼镜框，原来在他刚才摔倒时眼镜磕碰到了头盔里层壁上，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让镜片有机会脱轨了。也许他不擦镜片就会没事。这下好了，碎了一角。

他想起了木木说的话，得配副新片了。

林森小心地将缺角的镜片安装到了眼镜框里。

3

第二天，碎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木木满脸堆笑地将新配的镜片递给林森，“有了这进口的新镜片，你这次车倒库，肯定能轻松过关。”木木满怀鼓励地说。

在配镜片的空当，林森给木木讲了他学车挨训的过程。“我就不信你说的增加镜片度数就能过关？我看只是对你有利吧，不然这进口镜片咋能卖得出去呢。”木木听着笑得更开心了。

“哎，林森，你不会是被那个女子撞了吧？不对，你肯定有问题。”木木看着林森，一双碎眼睛眯的更细了。

“她人好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车也好着呢。”

“我说的是她人。”

“没看清楚。”

“这事也说不准。”木木的小眼珠在他脸上打转儿。这双小眼睛林森感觉像在哪里见过，像是麻雀的眼睛，对，就是麻雀的眼睛。小时候套麻雀，麻雀在筛子边上蹭来走去的，林森看见的就是那双小眼睛，机灵地一直在转动，彷佛知道他的意图。

“我看你连一只麻雀都抓不住，”木木转动着小眼珠说。

林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木木说到这里，突然又若有所思地说，“偶然也是必然，或许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建议你没事干了就研究镜片吧，我得走了。”

“你得请我喝茶。”木木说的时候林森已走出了店门。

下午林森又去练倒库了，没想到三次倒车入库，林森轻松过关。教练不解地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倒车这么熟练？林森说，都是老师训得好，我思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开窍了。

就是，不逼你们，你们根本不把我说的话放心上，你看从我手里过的学员，那个不是被我逼着训着过关的，教练得意地说。

林森看了一眼倒车镜，看着那清晰的库角方框，就像他的佳能相机，景物人物钻进那个光片镜头对焦框中。林森对镜片的光学终于恍然开悟。原来之前我只是凭着感觉在练车，连线都看不清，感觉有时是错的。就像看不清她的眼睛，她明亮的黑眼珠，还有她美丽的微笑。

正想着，一位女学员拉开了车门钻到了副驾。教练向着林森摇下的车窗玻璃特别温和地说，“梦如是上周来的，人家开车很稳，练车也很用心。你自己再练上一圈，让她练。”说完他便走到一边吸烟去了。

林森点火，将手刹放下来，正准备轻轻丢开离合时，回头一看，咦，好熟悉的眼神。

“是你？”她也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真是你？”雪花飘飞，林森只见过她头盔和口罩间露出的一双眼睛。

“嗯，是我，昨天，真的很抱歉！”她说。

“没事，也许是好事。”林森突然平静地说。

“好事？碰了还有好事？”

“她说的对，配个亮点的镜片真的对我有好处。”林森想起了女孩再见时说的话。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一个镜片的光学和偶然。”

林森看着车前方，不再回头，他左脚缓缓抬离合，车向前走了几秒，然后轻轻松开了离合，突然回了一把方向，车转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