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这个称呼在全国各地代表的意思可能不太一样,在我老家,奶奶的父亲和母亲,我称呼男姥姥和女姥姥。我的奶奶总是会在每个月固定的某天回娘家看望两位姥姥,对我来说,去看姥姥是件期待的事情。
在儿时的记忆里,男姥姥总是坐在门口的竹椅上,躬着背,手捧着《三国演义》或《水浒传》,看得很传神。每次我都隔很远就开始大叫姥姥,之后便跑到里屋去找女姥姥。其实男姥姥可能根本就没听见,只是笑着点头,然后就准备收起书和竹椅。这时,女姥姥总会笑盈盈的出来叫我,一边夸我又长高了,一边很高兴的从柜子里面拿出珍藏的零食给我吃。有一次,她从房脚边的坛子里面拿出一个小蛋糕,除了甜味,还有一股浓浓的梅菜味。后来姨奶奶在旁边说,别人送的东西,老人家舍不得吃,特意留给我们。
姥姥家后山坡是一片竹林。春天,细雨绵绵,我喜欢到竹林里面踹春笋;夏天,凉风习习,我喜欢躺在竹林的小山坡乘凉;秋天,竹叶飘飘,我喜欢奔跑着展示电视里学来的绝世武功;冬天,白雪茫茫,我喜欢到山坡上滚雪球。
在山坡的下面有一口四方浅井,井内山泉水很是清澈,水里有小鱼,它们总喜欢在石头缝边捉迷藏。奶奶常说她小时候抓鱼的故事,回想起来都是满脸幸福的笑容。虽然奶奶她们不让我靠近水边,但那里却是我常常偷溜过去看鱼儿们嬉戏的地方。
姥姥家对面有条铁路,火车站就在不远的镇上,我特别喜欢数火车的车厢数,还喜欢听火车的鸣笛声。有次春节看姥姥期间,姨奶奶的儿子带我在镇上铁路旁的电子游戏厅玩了一局“工农兵”,我们现在叫“恐龙快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很长时间我都成了游戏厅的常客,这也成了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从姥姥家到我家大概有五十分钟路程,有条延山近道,会快上十分钟。然而,我不太愿意走近道,因为那会经过我数学老师家门口。大约在小学五年级,可能由于我“参考”了同学的数学作业,我和几个同学的数学作业错的地方一模一样,我的右手掌被她狠狠的敲了一下竹板,痛得我眼泪哗啦啦直流,一直不敢忘却。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是大热天经过她家门口,我都感觉有股寒气从她家大门溢出,令我很紧张。从此,我要么绕道而行,要么飞奔经过。回想起来,数学老师是挺负责的,我后来较好的数学成绩可能与她的严格很有关系,还是得感谢她。
在我高中毕业那年,男姥姥去世了,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席间女姥姥逢人就称赞我说这是她曾孙,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觉得如此骄傲,让一直腼腆的我感觉很不好意思。那天,天气很热,整片竹林的竹叶上分泌了大量黑色斑点物,时不时的往下掉,满地到处都有,我想,大概也是在为失去男主人而伤心吧。
更伤心的是,没过多少日子,女姥姥也去世了,我却因为所谓的各种忙,竟然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也没有参加她的葬礼。第二年的大年初一,我到她坟前愧疚的重重磕下了头。从那以后,我没有去过姥姥家。
现在,每次吃小蛋糕或者吃梅菜饼,我总会想起她,脑海里她那没有牙齿露出牙龈笑盈盈的慈祥面容,让人心里暖暖的,满满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