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算喜欢吃蛋炒饭,一来呢,它不过是鸡蛋和米饭结合的产物。再者说,蛋炒饭实在是没有什么水分,有些难以下咽,吃一碗炒饭,要搭配好几杯纯净水才吃的完,
但我爷爷异尝热衷于制作蛋炒饭,也许是由于食材的匮乏,他做的饭蛋炒算不得“正宗”的蛋炒饭。
往往都是隔夜的剩菜与剩饭一同倒入锅中给共同搅拌,但他也会十分诚恳真切地告诉我“这就是蛋炒饭。”能真正拥有鸡蛋的蛋炒饭并不多见,只能寄希望于家里的老母鸡咯咯地叫,然后神奇地生出鸡蛋来。
但这鸡蛋也休想全用于蛋炒饭的制作,爷爷会隔两天或者三天,从母鸡肥美的腹下抢过一个鸡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摆放在一个过节亲戚才会送的月饼盒里。这些鸡蛋可不能全吃了。
爷爷说:“我们不能母鸡每下一个鸡蛋都抢来吃。”还要给她留下一些孵化,来年它的身后就会出现成群的结队的小鸡仔,小鸡仔长大后也能下蛋也能孵化小鸡。
就是这样,鸡生蛋,蛋生鸡……我们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可以吃。储存起来的鸡蛋爷爷并不轻易拿出来食用,他用四方形的铁盒盖子将鸡蛋密封得一丝不透,好像只有这样的铁盒才能完全保证它们的安全。
但爷爷忘记了他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更不是我的父亲母亲,而是时间。
他好像能够随时地清晰地听得见时间的脚步一般,每次他都准时地在时间将他的鸡蛋带走之前合理地消灭它们。
他通常会拿出四个鸡蛋,全部煎熟之后再搭配一小碟花生米,混合在一个碟子里,作为全家人的晚餐主菜隆重登场。
第二天清晨他会一如既往地早起,再掏出一枚鸡蛋来,给我制作一碗蛋炒饭。
先是加入一勺洁白的猪油,待猪油在铁锅中化开后,鸡蛋往锅的边缘敲一下就震开了,再用双手将蛋剥开,蛋清与蛋黄滋溜进入锅中,与猪油的交汇让它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也是在这时散发出来的。
倒入昨夜剩下的米饭再用锅铲反复地搅拌翻炒,直到把米饭的水分炒干,米饭呈现颗粒分明的形状,才算大功告成了。
老人娴熟的手法和翻炒表示他已经对炒饭这件事信手拈来,仿佛在他身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这个可爱的老人对孙子的宠爱让我由衷的感激,差点就哭出了眼泪。
我也不知不觉习惯了焦苦味或者或辣味的蛋炒饭, 村里人说我爷爷是眼睛瞎了,才会把饭炒糊,把盐撒多。
我那时并不明白眼睛瞎了是什么感受或有什么痛苦,我只知道我吃到的蛋炒饭越来越焦,像木炭一样骏黑,像海水一样齁咸。
我变得越来越不爱吃早饭,因为我的通常都是一碗蛋炒饭。
年幼的我对于食物的味道有着敏锐的味觉和嗅觉,我的味蕾迫使我不能接受这样一碗蛋炒饭。我通常会把它倒入喂狗的饭碗里,然后假装擦擦嘴巴,故作回味地告诉老人我吃完了。
多年后的今天,我多想到再吃到一碗那时候的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