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讲一位阿婆，我们的联系属实不多，家里开了间百货商店，假期的时候我经常在店里帮忙。
阿婆是老主顾了，她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爱抽利群，几乎两个星期就要买一条烟。她头发梳得规整，衣服也干净利落，如果非要给她安置个身份，那么退休的中学老师就再适合不过了。
我拿着手机在这敲字儿，才写两段就觉得可以结束了。我闭上眼睛可以看到她的音容笑貌，“阿婆”两个字似乎从名词变成了形容词。
我对她知之甚少。
她来买菜，我没见过有什么人与她同行，老伴、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没有，她会问我这个桃子甜不甜；这个苹果是面的还是脆的；这个咸鸭蛋是不是齁咸……
我们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顾客与售货员的关系。从我的角度去推断，她多半是个有钱又空闲的小老太太，应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退休金，儿子女儿在外工作也很孝顺，不用操心帮忙带孙子孙女，出门遛遛弯买点菜……
大概是中午十一点的时间，店里来来往往蛮多人。我注意到阿婆在和另一位老太太说话，阿婆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音里也听得真切。
阿婆讲：“你不认得我了吗？”她拉着另一位老太太的手，那老太太木讷的反应不过来。
“你是谁啊？”
“是我啊！是我啊！”我转头再看去的时候阿婆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我是素云啊！咱俩上一回见面得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素云啊？”老太太的手有点颤抖，我见状搬了两个小凳子过去。
她们拉着手聊了好久，阿婆埋怨她为何那么长时间都不与自己联系；感慨着时间像小马驹“嗖！”地穿过去。
阿婆讲：“你的头发全都白了啊！”一边又抬手去摸自己的头发，“我也是啊！”
店里依旧热热闹闹，没有人停下来，大家都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不停赶赴下一步。我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再回头，阿婆和老奶奶已经走了。
之后我去外地上学，偶尔回家才会去店里帮忙。那个暑假，我在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时突然想起，阿婆好久没有来买菜了。当时没有多想，可能阿婆搬家离店有点远，就没来了。
那个暑假我又见到了阿婆，她气色很差，身子也憔悴得明显，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结账时我问了句：“最近身体不大好啊？”阿婆看了我一眼，说：“是啊！”
再后来听到阿婆的消息是从母亲的谈话中，她讲：“咱街头最西边那个老太太走了，就是经常在咱这买菜的那个，新冠放开的第一轮没熬过去。”
世间的缘分大抵如此，如朝间露水，如藕断丝连。我不知道阿婆在别人的故事里怎样，我们所有的相遇就到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