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寂静如同凝固的沥青一般,将程大川的喘息声挤压成破碎的泡沫。血泪坠落在冰冷地面上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
程大川瘫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抱着那变得异常冰冷、壶身上蚀痕隐隐的“糊涂仙”酒壶。血泪仍在流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清晰无比,但更深的恐惧是:赵明跑了,他知道了酒壶的“不普通”,也见识到了其可怕的一面。以赵明被贪婪扭曲的心性,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他会不会到处去散播谣言?会不会因此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他会不会在恐惧和贪婪的驱使下,去找到那个古玩摊的老头?或者,酒壶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他?
程大川触摸着怀中那个沉寂的却还在不断向外散发着不祥诱惑的酒壶,看着空洞的天花板,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自己,就算他知道,这条路又该怎么走?这条路他能走通吗?这条路又会是多么孤独、黑暗和艰难。
酒壶的阴影,已经开始朝着他身边的人扩散。赵明的堕落,或许只是其中一个被扭曲灵魂的牺牲品。老刘头,是那个已经被吞噬生命的无辜受害者。程大川知道,他必须在自己彻底被吞噬、或者灾难蔓延开来之前,找到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他艰难地抬起手,抹去脸上的血痕,指甲死死扣在酒壶底那行“魂归糊涂仙”的铭文上,眼中燃烧起一丝决绝的火焰。
赵明仓皇逃离后留下的死寂,被窗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撕破了。程大川的心猛地一沉。来了!是老刘头家属的愤怒之火烧起来了,是赵明可能的推波助澜的怨气涨起来了,这勾兑的“仙酿”带来的潜在的、可怕的群体性后遗症,终于还是爆发了!
程大川踉跄地站起来,顾不得脸上未干的黏腻冰冷的血痕,强忍着灵魂深处因戒断而产生的剧烈“饥饿”感,试图忽视几番扭打后带来的身体上极度的虚弱感,一瘸一拐地挪动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想看一看究竟。怀中的“糊涂仙”酒壶异常沉寂,壶身上被血泪侵蚀出的那片蛛网状蚀痕,颜色似乎更深了些,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恶意。
只见楼下,警灯在不断闪烁,警笛声的刺耳直往耳朵里钻,警车附近围满了愤怒的人群,还有时刻准备猎取新闻素材的摄影师和记者。程大川看到了老刘头儿子那张悲愤扭曲的脸,看到了几个曾经买过“糊涂仙酿”、此刻却显得异常憔悴和惊惶的熟面孔,更看到了混在人群边缘、面目狰狞、眼神里闪着一丝阴狠的赵明!赵明正对着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急切地说着什么,手指还不时地指向程大川所在的楼层。
“骗子!滚出来!”“毒酒!”“害死人偿命!”“还我爸命来!”……愤怒的声浪一阵盖过一阵,尖锐的谩骂刺透过玻璃,径直撞击上耳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导并震颤了程大川每一根的敏感脆弱的神经,让人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