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小学毕业了。那年代不像现在,学校没有举行毕业仪式。连合影都没有留下,考完升学试后就“悄悄的我走了”。
海南岛的夏天是漫长的,天气热到让你怀疑人生。地面上的沙子可以蒸熟鸡蛋,整个暑假,我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像个卖炭翁。
久违了两年,我又可以帮助母亲放牛了。这次放牛多了一位“六哥”。六哥是我的宗兄,比我大三岁半,身高一米七左右,像个举重运动员。
哥六的爷爷的爷爷跟我的爷爷的爷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刚过五代也算是宗亲吧,他的头上还有一位哥哥和姐姐。称他“六哥”是按他家族中男丁来排序的。他的上头还有四位堂兄。由于他能吃能睡,加上经常爬树摘椰子和善用弹弓打松鼠,手臂比较粗壮有力。掰手腕全村无敌手。他的皮肤比较白,是那种放在太阳底下烤也晒不黑的那一种。很多人都羡慕他的皮肤白。
他除了读书不大上进外,其他的体力活样样都行。而且他人很勤劳。除了干活的时间外,睡觉是他的强项,有时候跟他一起放牛,在海棠树下休息,他倒头就睡着了,而且常常会睡过了头,牛经常会跑到田里吃队里的庄稼。常挨队长批评。这也是上学时他经常迟到和逃课的原因之一。似乎他的父母也不怎么管他。顺着他的自然。
我读一年级时六哥读三年级,和他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复式班)。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上课时教室里常常听到的响雷声,一定是六哥在打鼾,老师也不太管他。等到我小学毕业时他还在读四年级。所以五爹总会调侃他是村中首个“留学生”。他只是一笑置之,在人多的场合他就会矫正五爹的说法“不是留学生、是留级生”。故意怼五爹。这时五爹也会附和他说“对,是留级生,留级和留学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逗得旁人哈哈一笑。
也许是他自己觉得年龄大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再也没意思与村里的小弟小妹们互称同学了。所以我小学毕业那年他就宣布辍学了。然后就到队里领了一头大水牛来养,邀我结伴而行。
有了哥六做伴,我们经常把牛赶到很远的地方去吃草,到过河对面的鳌头村,那里地多牛少,草长得好,还有他的外婆家也在那里,渴了有水喝,饿了有地瓜吃。淌过河时他熟水熟路。
有时也到陆胶洋去打卡。陆胶洋俟在文教河的边上,位于文教河的中段,那里的地下有很厚的优质的粘土层,因此,自明清以来在那里就建有大量的砖瓦窑。是经销砖瓦的集散地,改开前蛮声乡里,因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称呼中“罗家”和“舅爹”的叫声总是不绝于耳。六哥在窑上也有亲戚和朋友。听说他的姑丈就是那窑上的大师傅,他的表哥也在那里为窑上放牛。还有一位和他关系不错的“留学生”朋友。
所以,六哥喜欢到那里去放牛。其好处是:逢着砖瓦窑举行点火祭神仪式时,一般都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烧猪肉和闻名海内外的文昌鸡。猪肉放进窑里一烤,味道胜过北京烤鸭。配上自家酿的米酒来两口,简直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我也跟着沾他的光。
在那里还可以帮人搬砖赚买烟钱。六哥好抽烟,从二年级开始就学会抽烟了,抽到叼烟的手指都发黄了,也算是一位老烟民了。放牛时他一个人在大树下吞云吐雾,比神仙还要潇洒。平时六哥抽的是一毛钱带烟纸的烟丝,紫黄紫黄的像是鸡蛋黄,看上去就想吸它一口。我常常吸他的二手烟,差点也成瘾了。为了筹到买烟钱,他常常到山里去挖树头到砖瓦窑去卖,他的那位“留学生”朋友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抽烟的人有一句口头禅叫做“烟酒不分家”,互打“烟钉”是烟民们的常态。尤其是好烟一般都会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分享时会不忘的说上一句“ 是某人送给我的”,他们嘴里的某人不是华侨就是官,起码也是小有名气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砖瓦厂里抽烟的人不少,因为抽烟可以为偷懒找借口,所以抽烟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子子孙孙没有穷尽。
砖瓦窑里的人抽的烟相对较好一些,有“劳动”、“许昌”和“丰收”等牌子,也有抽“大前门”和“芙蓉王”牌子的,最差的数“经济”牌的。他们抽的都比六哥抽的烟丝高级。这也是他喜欢带我到那里去放牛的原因。其实砖瓦窑周边牛多草少,大多时候牛是吃不饱的。回家后还得给牛多添夜草。夜草一般以稻草为主。
跟着六哥放牛,人变胖了牛变瘦了,不久母亲发现了牛变瘦的事实。我被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待续)
摆渡人
2024.12.24日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