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
改变陈规讲实效
纸衣瓦棺葬皇帝
周太祖郭威，在唐末五代的百年之内，是最能关心人民注重实效的皇帝，许多事情别人做不到。
即位之初，他把汉隐帝宫中数十件珠宝玉玩，全部搬到前庭，用石头砸烂，同时宣称：“做皇帝不能要这种东西。听说隐帝每天和妃妾们打闹嬉戏，珍珠宝物不离手。他的经历就是我们的镜子！”他训诫左右，凡是华丽闪光的玩艺不许带进宫来。【〔951.2〕帝悉出汉宫中宝玉器数十，碎之于庭，曰：“凡为帝王，安用此物！闻汉隐帝日与嬖宠于禁中嬉戏，珍玩不离侧，兹事不远，宜以为鉴！”仍戒左右，自今珍华悦目之物，无得入宫。】
以前的法律，私自买卖盐和酒曲，是犯禁的，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要杀头。郑州有个平民，官府买了他的屋，用盐抵房价，经过州城，被扣留住，不问缘由，说他贩私盐，当时就拉到刑场处死了。妻子喊冤，一直告到皇帝那儿。郭威得知情况，给这个人平反，又下诏改变法律，贩卖私盐五斤以上刑杖处死，一两以下不追究，比过去灵活多了。【〔951.6〕汉法，犯私盐、麹，无问多少抵死。郑州民有以屋税受盐于官，过州城，吏以为私盐，执而杀之，其妻讼冤。癸丑，始诏犯盐、麹者以斤两定刑有差。】
太祖鉴于刀笔讼客徇私捣鬼的教训，专门下诏：“百姓诉讼打官司，要按部就班，先告到县，再告到州，然后到御史台，不可一步登天找皇帝，闹得朝廷乱哄哄。原告不识字，请人写状纸，要签代笔人的姓名和籍贯。如若请不到人，原告带上空白纸，在大堂口述，由法庭书记代录。原告上诉的必须是自己的事，不许代别人告状。”这样一来，那些专靠包揽诉讼吃官司饭的人，就没那么方便自如了。【〔952.10〕敕：“民有诉讼，必先历县州及观察使处决，不直，乃听诣台省，或自不能书牒，倩人书者，必书所倩姓名、居处。若无可倩，听执素纸。所诉必须己事，毋得挟私客诉。”】
退休节度使侯章，按照前几朝的惯例，在年底给朝廷送来绢子一千匹，银子五百两，作为“买宴钱”。原来五代以后，皇帝经常举行宴会，又不想掏钱，便暗示地方藩王和朝廷大臣，出钱赞助，某次宴会某人包，交出多少金帛来。臣子讨好皇帝，只会多给，反正从老百姓那儿刮来的，久而久之，成为制度。侯章退休很久了，记得这个规矩，按时贡献上来。太祖派人退回去，告诉他说：“天子设宴款待大臣，该由天子出钱，怎能要大臣掏钱办酒席？这种怪事，今后不准再发生。”【〔952.12〕前静难节度使侯章献买宴绢千匹，银五百两。帝不受，曰：“诸侯入觐，天子宜有宴犒，岂待买邪！自今如此比者，皆勿受。”】
莱州刺史叶仁鲁，是郭威的老部下，贪污绢子一万五千匹，钱一千缗，批准赐死。郭威派太监带着酒食，送到叶仁鲁家中，告诉他说：“你犯了国法，我也不能保护。你死之后，老母亲我会照顾的。”叶仁鲁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服毒自杀了。【〔953.1〕莱州刺史叶仁鲁，帝之故吏也，坐赃绢万五千匹，钱千缗。庚午，赐死。帝遣中使赐以酒食曰：“汝自抵国法，吾无如之何。当存恤汝母。”仁鲁感泣。】
节度使常思在调动职务前夕，报告太祖：“我在宋州，借给农民批物资，规定五月新丝上市后偿还，总共得丝四万两。我现在走了，想把这批新丝贡献给皇帝，请陛下派人去征收。”郭威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常思走后，他即传诏宋州，凡是常思放的贷款，一律豁免，不再归还了。【〔953.5〕归德节度使兼侍中常思入朝，戊辰，徙平卢节度使。将行，奏曰：“臣在宋州，举丝四万馀两在民间，谨以上进，请征之。”帝颔之。五月，丁亥，敕榜宋州，凡常思所举丝悉蠲之，已输者复归之，思亦无怍色。】
后唐末年以来，战乱不断，各级学校都已废弃，书籍大量流失，贵族官僚的家藏典籍也多被抢劫烧毁。各朝皇帝每天应付打仗，哪有心思顾及文化教育？唐明宗李嗣源时期，宰相冯道和李愚请国子监主持人田敏校正《九经》，刻成木板，印书出售。这个工程极大，从公元932年开始，经过后唐、后晋、后汉，直到后周太祖时的公元953年才完成。太祖马上下令印刷，《九经》才大量传播开来。【〔953.6〕初，唐明宗之世，宰相冯道、李愚请令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刻板印卖，朝廷从之。丁巳，板成，献之。由是，虽乱世，《九经》传布甚广。】
周太祖得了风湿病，吃不下饭，行走不得，非常痛苦，才把晋王柴荣召来，交待后事。【〔953.9〕帝自入秋得风痹疾，害于食饮及步趋，帝朝享太庙，被兗冕，左右掖以登阶，才及一室，酌献，俯首不能拜而退，命晋王荣终礼。是夕，宿南郊，疾尤剧，几不救，夜分小愈。】
柴荣是柴皇后的内侄，跟着姑妈长大，非常能干；姑父极其宠爱，比亲生儿子更好，有意要他继承皇位，封为晋王，担任开封府尹。
太祖拉住他的手，仔细叮嘱：“当年我在长安征讨李守贞，看到唐朝十八代皇帝的陵墓，都被挖开了。没有别的原因，是坟里葬有金玉。我死之后，别来这一套。用纸做衣裳，陶棺盛尸体，当天就下葬，不必停在宫中。坟圹周围不砌石头，改用土砖。工匠劳役付钱雇请，切莫打扰百姓。不修地宫，也不设专门的守陵人，坟前不建石人石马，只立一块碑，上面刻着：“周天子平生好节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你要听我的话，如果违反，我不保佑你，还叫你脑袋疼。”【〔954.1〕帝屡戒晋王曰：“昔吾西征，见唐十八陵无不发掘者，此无他，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当衣以纸衣，敛以瓦棺；速营葬，勿久留宫中；圹中无用石，以甓代之；工人役徒皆和雇，勿以烦民；葬毕，募近陵民三十户，蠲其杂徭，使之守视；勿修下宫，勿置守陵宫人，勿作石羊、虎、人、马，惟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汝或吾违，吾不福汝！”】
周太祖死时才五十一岁。晋王柴荣即位之后，一切按照姑父的遗命，没有繁文缛节，这样简朴的葬仪，在中国的历代皇帝中，恐怕是唯一的。【〔954.1〕是日，帝殂于滋德殿…晋王〔柴荣〕即皇帝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