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9.17午后。
天空骤然沉下脸来,风自远方奔袭,刮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有无数只手急切地拍打。顷刻间,雷声便滚滚而来,如同巨大的车轮碾过铅灰色的云层,震得屋内的空气也微微嗡鸣。我便蜷在这喧闹的天地之间,听樊登老师讲书,用他平和的声音安抚自己。
“……假如你深陷忧虑或恐惧的泥沼,”那声音穿过隆隆雷声,异常清晰地抵达耳畔,“那几乎可以断定,是你的思维,方向错了。”
骤然间,窗外的霹雳仿佛只成了背景。这句话,才是一道真正撕裂阴霾的闪电,瞬间击中了我混沌的心绪——它比任何惊雷都更令我震动,将淤积的沉重豁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这沉重,正是几个时辰前,在医院累积的阴霾。晨起踏入那幢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大楼,一种莫名的寒凉便悄无声息地自脚底爬上脊背。走廊里人影晃动,白大褂步履匆匆,指示灯在头顶闪烁着冰冷的光。预约单攥在手里,微微发潮——“甲状腺”、“乳腺”。明明是检查的,却仿佛带着无形的钩索,轻易就钩住了心底最幽深的恐惧。许多关于无常、关于病痛、关于生命脆弱的念头,如同被惊扰的鸦群,呼啦啦地腾起盘旋,在心头投下大片阴影。思绪不由自主地滑向最坏的深渊,仿佛阴云沉沉压在头顶,暗示着某种不可测的大难临头。那种无所依凭的紧张感,像一层湿冷的薄雾,从我踏入浙一医院大门那刻起,便紧紧缠绕,久久不曾散去。
樊登老师的话,此刻却似一束强光射穿了这浓雾。是啊!那份沉沉压下来的恐惧,难道不正是源于我脑海中预先上演的、一幕幕未发生的灾难剧么?是我固执地将“结节”与“恶疾”粗暴捆绑,是思维固执地选择了那条通向黑暗的单行道!一念及此,心口那块无形的磐石,竟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轻轻托起,消散开去,呼吸也随之畅快起来。
几乎同时,上午那位医生略带笑意的声音,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用一种近乎家常的、舒缓的调子说:“怎么,‘结节’几个字就吓住你了?谁说有了它就注定不好呢?是好是坏,是静是动,都得交给进一步的检查来告诉你答案呀。”他的微笑里似乎有一种云淡风轻,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是啊,为何要急匆匆地给自己判刑?为何要用虚妄的想象提前折磨身心?这无端的自苦,岂非这几年常去医院被吓怕?
窗外的雷声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温柔地敲打着万物。一场骤雨洗去了尘埃,湿润清凉的空气透窗涌入,涤荡着肺腑。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身体松弛地陷入椅背。思维的藩篱一旦被点破、被拆除,那些沉重如铁的忧虑和恐惧,竟像被雨水冲刷的沙堡,顷刻崩塌瓦解,露出内心本来的空旷与清明。念头一转,天地便宽。原来困住我们的,往往并非命运突降的雷霆,而是我们自己筑起的心牢;真正需要的,并非抗拒风雨的堡垒,而是穿透迷雾、看清思维陷阱的智慧之光。
雨声渐弱,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在石阶上,叮咚作响,竟也成了悦耳的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