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节、恶梦缠绕

害怕白天害怕见人的管姝婷同样害怕着黑夜,那些带着泪水入睡的黑夜里,黑暗会化身成各种不同状态的物体要把她吞噬掉。

管姝婷清晰地看到自己伫立在一束光源内,黑暗吞噬光源的边缘,遮挡了她的视线,除了光束内的自己,她看不到任何东西。管姝婷试着伸出双手去触摸周围,却被无形的透明状物体隔绝,她想把脚伸起来跨出去,却发现双脚粘着地板。

光源在扩大之后,管姝婷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形影像伫立在光源外,光源像一层朦胧半透的薄纱,影响着她的视线。管姝婷看不清楚具体的轮廓,但她确定人形影像并不是她自己的影子,应该是另一个人。管姝婷想上前去看一下是谁,她用双手拉抽双脚,可是无形的透明状物体束缚着她的双手让她不能动弹。

透明状物体开始收紧,慢慢地把管姝婷全身紧紧地勒着,之前扩大的光源被靠拢过来的黑暗覆盖了起来也在慢慢收缩,正在和透明状物体融合在一起把她越勒越紧。管姝婷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当管姝婷眼睛也不能转动的时候,她听见了各种低语声,像是很多人在交头接耳讨论着事情时夹带着远处竹林传来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她还能从这些低语声中清晰地听到窗户外的走廊上,有人在来回走动,有人在倒水,又有人在开门的声音。

束缚得越紧管姝婷就越想争扎,管姝婷越争扎就被束缚得越紧,争扎中管姝婷感觉呼吸特别地困难,像有人重重地压着她的胸口又有人死死地捏着她的脖子要把她窒息至死。管姝婷上气接不住下气地呼喊起来,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管姝婷感受到她的祖母正在房间的门槛上坐着,感受到她的父亲正在修理东西,感受到她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做炒饭。管姝婷奋力地呼喊着她的祖母,奋力地呼喊着她的父亲,奋力地呼喊着她的母亲,可是没有人理会正在困境中挣扎着的自己。

走廊上倒水的声音在继续,走动的声音也在继续,门开了之后却没有听到有人进出的声音,而各种低语声还是那么近,越来越近,就像是在管姝婷耳边吟吟诵诵。管姝婷拼尽全力呼喊,任由她再怎么呼喊,周边一切无动于衷。管姝婷看着自己在挣扎中渐渐被黑暗吞没。

管姝婷清晰地看到自己走在一条小巷里,巷子很宽,两边房屋林立;阳光从房屋之间的空隙处照射进来,洒落在小巷的泥土路上;风从弯弯曲曲的小巷尽头徐徐吹来,吹动着院墙下墙角缝里探出来的小草,行人从房屋之间分支出来的巷道里进进出出,走在她所在的这条小巷上,在她身边与她擦身而过。

管姝婷仔细端详着身处的一切,她发现这条小巷并不是村中熟悉的小巷,她认不出这是哪里的小巷。管姝婷转了一圈环视四周,又转了一圈再环视四周,一切是那么陌生。管姝婷想拦住擦身而过的人,她想问问这是哪里,可是她拦不住他们,一个个人从她张开的手臂穿过去,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去。

管姝婷慌张起来,本能地摸了摸自己,触手可及的自己全身下下都是结结实实的肉体,倒是一个个行人在她再次仔细查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开始大声地对话,肆意地笑着。管姝婷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笑什么,她也看不清楚他们的五官。管姝婷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些虚无缥缈的影子,靠到小巷边的房屋墙壁。

林立的房屋在管姝婷靠近过来时开始倾斜变得七扭八歪,弯弯曲曲的小巷在这时开始延长拉直,小巷沿着还没有倾斜的房屋像藤蔓一般爬了上去,小巷爬上了墙壁越过屋顶,与此同时这条宽阔的小巷慢慢地变得幽深窄长。房屋上的瓦片在房屋倾斜时刻摔砸下来,擦着管姝婷的身子掉到地上,在她脚下发出拍拍咔咔的断碎响声,扬起阵阵灰尘。

阳光突然不见了,黑暗渗着邪恶阴森的气息像烟雾那样从远处飘来,管姝婷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她害怕极了,她想逃离这里,可是小巷爬上了墙壁之后小巷便成了异常陡峭的斜坡。管姝婷想爬上去逃出去,但是她越往上爬她就越往下滑向下沉,她挣扎了起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又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管姝婷在挣扎中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竟能在斜坡行走自如,从她身边来来往往。

管姝婷挣扎着呼喊起来,却没有人理会她,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直大声地对话,肆意地笑着,唯独对她熟视无睹。当黑暗在管姝婷眼前将要吞没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时,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全都不见了,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周围一切超级安静。黑暗一直在靠近,管姝婷转向了小巷相反的方向,准备从小巷另一头跑出去。小巷另一头同样爬上房屋的墙壁,管妹婷走投无路下只能在小巷里到处乱爬,她上气接不住下气地奋力逃离,可是黑暗并没有放过她。管姝婷看着自己在挣扎中渐渐被黑暗吞没。

管姝婷清晰地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月光像流水那样从窗外倾泻进来,充盈着整个房间。墙壁上处处泛着闪闪磷光,磷光互相自动连接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繁星点缀着网的连接点罩在了床的四周,一片片的白云在房间里的半空中飘来飘来。窗户外月光浸润着静谧的夜晚,罩住了沉睡的村庄,村庄上空还漂浮着一团一团泛着彩光的雾,整个世界在月色和彩雾中变得柔和温暖美丽。

管姝婷想去捕捉眼前的美好,她把手伸出去抓捕星星,星星不见了;她把手伸出去抓捕磷光,磷光不见了;她把手伸出去抓捕白云,白云不见了。此时,窗户外泛着彩光的雾也在这时候不见了,一刹那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房间外开始了一段持续的脚步声,过一会又有一段持续的敲门声,管姝婷坐了起来,在对着窗户的床前大声质问是谁在敲门,没人回应。过了一会儿又有一段持续的脚步声,接着又有一段持续的敲门声,管姝婷再次大声质问是谁在敲门,还是没人回应。管姝婷跑过去开门,开门之后却看不到一个人,门外面也并不是村庄。管姝婷没有看到任何房屋,门外空荡荡的,仅有的几棵不知名的树早就已经枯死,半空中飘着枯黄色的落叶,抬头的天空全是绿光,整个世界泛着阴冷恐怖的绿光,这异样的景象吓到了管姝婷。

管姝婷吓得马上把门关上,就在她关门想躲回床上时,她看到一团诡秘的黑暗从房间的窗户外像流水那样流淌而入进入房间爬上了床,把床覆盖后向她爬来,吓得她转回身去再次把门打开,她想遁着空荡荡的绿光世界逃离出去。可是就在管姝婷打开门之际,黑暗已经超越了她,之后黑暗便成了一个似乎于人形的影像,在她前面把她紧紧缠绕着要把她吞没。管姝婷拼命挣扎,但是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黑暗,当黑暗缠绕到她脖子的时候她感觉呼吸特别困难。管姝婷大口地喘气,大口地吸气,她已经上气接不接下气心跳飞快,头脑昏昏噩噩快要窒息致死。管姝婷看着自己在挣扎中渐渐被黑暗吞没。

猛然间,黑暗退去一切消失,管姝婷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坐了起来,她满头大汗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的场景,恐惧地畏缩在床上往后靠近墙壁的角落。虽然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但眼前的黑暗和梦里的黑暗完全不同,管姝婷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梦。

第一次挣扎,管姝婷以为醒了,其实没醒;第二次挣扎,管姝婷以为醒了,其实没醒;第三次挣扎,管姝婷以为醒了,其实还是没醒。而每一次被黑暗完全吞没后,管姝婷觉得自己已经在垂死挣扎中复活过来,可是当她复活过来后再回过头看时,她看到自己还在困境中挣扎着。

入睡前眼眶里的泪水和脸蛋上的泪水在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梦后仍然没有挥发掉,顽固地黏糊在管姝婷的眼眶脸颊处和额头流下来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惊恐中管姝婷擦了擦额头,又擦了擦眼眶和脸颊。这一次才是真正地从恶梦着挣扎着清醒过来。

窗外是深沉的下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无边无际的黑在幽暗寥寂的空中弥散,使得刚刚从恶梦中清醒过来的管姝婷深感恐惧,似乎这眼前的黑暗会化身成睡梦中的黑暗在她清醒的状态下要把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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