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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中学时，雀儿每天早晨很早就起来熬一大锅棒子（玉米）糁粥，天气还很黑，晨雾还未散去，急急忙忙地喝了粥，背上书包去上学。可能有很多同学不是这样吧？他们在等着父母喊，才慢慢地起来，盥洗、收拾，吃饭，而雀儿却没这福气，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雀儿上学走时，妈妈和妹妹们还在睡觉，饭已经给他们做好了，放在锅里捂好，等他们起来就能吃。

    在洪城上学，每天早上都朝着窟窿山方向走。幻想着有朝一日到近处看看窟窿山，但都没能如愿，因为高中没上，也就失去了到窟窿山看看的勇气。一直到长大了，也没有那个勇气。坐小汽车路过几次，但事情匆忙，也都放弃了。

  因妈妈有病的现实，使雀儿过早的背上了家的沉重“包袱”。人到了学校，可心在家里，等下午放学一刻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跑回家，总担心妈妈跑出去。

  一次赶回家，一进门，见家里就剩下二妹在家玩，妈妈这回不只带着弟弟走了，还有三妹也一块儿带着出去了！你看急不急！

  放下书包，告诉二妹在家等，别瞎跑，雀儿这就去找妈妈了！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他们了，天已经很晚了，夜幕罩在了大山和村庄之上,夜虫在四周鸣叫。把他们领回家，赶紧做饭吃饭，吃了饭就该睡觉了。雀儿睡了一觉醒了，一看屋里炕上没了妈妈和小弟，只有二妹三妹在睡觉，她也不知道几点了，马上穿好衣服出去寻找。

  抬头见满天都是星星，特别的安静，只有雀儿一个人走在外面，像幽灵一样。忽然，一棵椿树上的鸟儿“噗噜噜”地受惊飞走了，将人吓出一身冷汗。当时雀儿也很害怕，可是得去找妈妈他们呀！提心吊胆，恐惧，走啊走，边走边看，这次在村西的岔道口处找到了他们：“这么黑的天，你们跑到这里干啥来了？”妈这次回答，“不外乎还是公社开会。”

      早起的邻居，在门口遇上了:"你们这么早就出去了，我还以为我起得够早呢？"

      雀儿接过话头说，"不是，我寻他们才回来！"

    "哦，是这么回事啊！"邻居就说妈的不是，"嫂啊，也是，深更半夜的不在屋里待着，不在屋里睡觉，老往外跑是怎么回事啊！可不要乱跑了，让侄女到处找！"

      雀儿又该做早饭了，还得去上学。小弟在妈妈怀里，或者在背上，每次都是睡得挺死。

      雀儿每天生活在迷茫之中，她边上课，边担心，自己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妈妈今天别跑出去啊，别跑丢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她在心里就时常嘀咕着、盘算着、希望着，也灰心丧气，对前途感到迷惘、担心，不知所措！

      在这个家庭里，雀儿学会了怎么照顾别人，想不起自己，想不起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想法。上课时想着家里，根本就学不下去，老师讲得啥，都没有记住，都是一片糊涂账。

  有一次，老师见雀儿发愣，就叫她站起来："文芝同学，请你复述一遍老师刚才讲得内容吧，老师讲的是什么呢？"

      她站起来，看看同学们，又看看老师，不知干什么，面目呆涩，在那儿发呆。老师就无语地又让她坐下了，摇了摇头，看着老师表情，是对她失望极了，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记得有一次，她带着恐惧和不安整整找了一夜，天快亮了才找回家来，到家后她又累又困，睡着了，等醒来一看，天亮了，赶紧爬起来做饭吃饭，邻居同学云儿等着她一块走，一直在等她，她妈妈生气的跑过来说，"别等她了，一会儿迟到了咋办？"云儿还是坚持等！果不其然到学校真的迟到了。学校老师批评她俩，到今天提起这事她还埋怨雀儿，雀儿感觉对不起她，把她也连累了！

      1976年是多灾的一年，就在那一年，敬爱的主席等离开了我们 ，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开追悼大会，师生们都泪流满面。深受我们爱戴的主席走了，就像自己的主心骨没了，当听到主席与世长辞的消息，真是难以接受，那天伤心地没有吃晚饭。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好的办法，当过了几天，人们照样吃饭睡觉，人们一样活着，慢慢地适应了主席不在的日子。

      可妈的病一犯再犯，怎么办啊，就跟爸爸商量，不行，再去住院吧。爸爸沉思了良久，最后说，"不行找找中医治疗一段时间看看，不行再说。"

  爸继续说，"听说，娄山有一位老中医，在治疗精神方面的病还可以，咱们抽空去看看。那就下个礼拜六我和你带上你妈先去娄山。"

      雀儿去三姐那里借来一辆自行车，就和爸一起向娄山出发了。

      老中医姓王，看病地点就在他家，他家在娄山村的西南。朝着大概方向，边走边打听，居然找到了这家的大门口。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雀儿走上前一问，都是慕名而来的请王大夫看病的。

  等轮到他们，已经是午后了。爸给主家要了汤水，一家四口就着热水吃了烧饼，就当午饭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谁也不笑话谁，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

      轮到他们了，赶紧走向前去，妈抱着小弟，爸说，"今天想请大夫好好诊看一下!"

        王大夫大概六十上下，秃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是诊看小的，还是看大的？"

      "当然是看大的!"俊青赶紧说:"这是我内人，也就是我老婆，怀里抱着的是我的小儿子，因小离不开他妈！"

      王大夫啊了一声，"那先说说病情吧，不急,慢慢说!"

      俊青就从前到后地概述了妈得病的经过及近来的表现。

      妈就插嘴说，"他竟胡说！"

      王大夫就说，"他胡说,那你说说!"

      妈就说，"晚上是公社要我开会去，不得不去！你是？指着王大夫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公社的李书记，你忘了，你还给我们讲过课呢，……"

      "来，给你好好脉！不说了,给你好脉!"

      王大夫就给妈号脉。他说，"从脉象上看，属于肝脾不和，气郁痰结，郁而化火，痰热交蒸，上扰心神，而出现不寐易惊，烦躁不安，语无伦次等症状；痰火上扰侧面红目赤，痰火内盛，喜好饮食，音质红，苔黄腻，脉滑数等。"

      王大夫继续说，"根据你的病情，兴奋而又躁动；哭笑又是无常，幻视幻听，无自制能力，我看还是先清心泻火吧，先服用黄连解毒汤试试。这个汤的主要材料是取生石膏，黄柏，生大黄，黄芩，青礞石，黄连，青皮，芒硝（兑服），夜交藤，山栀仁，龙胆草克，水煎二次，分早、晚服用，半个月为1个疗程。"

    他们就抓了药，谢了大夫，满怀信心地回家转。回到家，还了三姐车子，雀儿就找出药锅开始煎药。

      汤煎好后，端来给妈喝，妈闻一闻，说:"这药味一闻，感觉有些不好喝，放那吧，我待会儿喝！"

      "不，你不喝，我就不走！"她有时会把药偷偷倒掉，谎称喝了。"喝吧，听话！"要看着她喝，在喝药上，妈还是比较听话。

      妈为难地端起药碗，然后一饮而尽，把药碗扔在桌子上，差点摔碎了,"吐吐"了两声，还不忘舔了舔嘴角，“这药忒不好喝，商量商量，以后不喝了，行吗？”

        “那要看药的效果！”雀儿鼓励妈，“看，妈喝药多起劲！效果肯定错不了！”

      三个月后，见效果还可以，雀儿和爸又带着妈去了娄山，这次改了药，用大黄汤。取生大黄五十克，首先用冷水浸泡三小时，煎煮两次，两次汤液混合，分早晚服用，半个月为一疗程。

      以后又带着妈去了几次，王大夫见妈像变了个人，很高兴，就又换了新药，用三香汤，瓜蒌皮、枳壳、桔梗、栀子、香豉、郁金、降香。用法还是每日1剂，水煎，早晚各服1次。

      最后，改的是地龙。将地龙，也就是蚯蚓，放在水中游动两个小时，以便于排出地龙腹中土壤。将洗净后每五百克地龙加适量白糖，放一天使其熔化，然后再加冷开水，连同地龙一同过滤，共得滤液一千毫升，放置阴凉处。在每次饮服1一百毫升，每日两次，一个月为一疗程。

      在娄山王大夫那里先抓了几副，接下来他们姊妹们试着自己去找。找来找去，还是量上不够数，之后还是到王大夫处拿药。

      春去春回，眨眼几年过去了，妈妈的病情渐渐好多了。

      初春的一天清晨，窗外的小鸟在石榴树上鸣叫，屋里的被褥、家具等已经显出轮廓，雀儿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厨房有响声，一看妈不在炕上，但弟弟妹妹们都在梦乡之中，依然睡得那么香甜。见弟弟在，妈妈就不会走远！她翻身下炕，见厨房中，妈妈正在做饭！能为我们做饭吃了！雀儿当时就大哭一场，“妈呀，你终于好些了，能给我们做饭了！"

      妈当时傻乎乎地，看着潸然泪下的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也潮湿了。

      其实对妈妈的要求并不高，雀儿思忖着，”就是能给我们做顿饭吃，饭能做熟！像同学们的母亲那样，就是整天挨骂受打，也愿意！就是这样要求也做不到，老天就是对我这样的吝啬！妈妈能做饭了，可是历史的进步！

      记得上初二的那年春天，老师在班里挑了几个同学，参加公社组织的体育长跑比赛，个子高的雀儿，有幸被挑选上了。

      组委会为增强运动会的声势和整齐划一，要求参赛的每个运动员，都要穿白色球鞋。

      比赛一天天临近，雀儿为这白球鞋的事犯愁呢，迟迟却没敢跟爸爸说！怕他不同意买白球鞋。

        有一天雀儿放学回家，见爸爸从县城回来了，从气色上看上去还满高兴的，雀儿就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跟他说了比赛的事，末尾提到，老师说得买一双白球鞋，那天比赛，统一都要穿白球鞋！

      在那个年代，物资短缺，买双鞋确实很难啊！鞋都是穿得破了洞漏了肉才买新的，当时雀儿穿的军绿色球鞋，还没破呢，问题就出在这儿。爸爸说，“你那鞋还能穿嘛，就穿这个去比赛不行吗！"

      雀儿说，”老师说了，必须穿白色的！"

      “真是多此一举，别的颜色的都跑不了，非要穿白色的，他的亲戚是不是开鞋店的！”他的话音低了下来，“要不，找人借借，不就比赛一会儿的事嘛！他的话音有升高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找同伴借吧！”

    “嗯！”雀儿再不敢开口说个不字。

      接下来，反复地想，谁有白球鞋，而且要跟她差不多高的，结果没有结果，有个小琴，她好像有双白球鞋，见她穿过。找到她，说参加比赛，上场运动员统一要求穿白球鞋，想借你的穿穿。她倒是挺大方，说明天拿过来给你试试。等她拿过来，一试，结果小很多，脚伸不进去。她说：“不是不借给你，你根本穿不上！"

      为这事儿真是伤脑筋。一直到第二天放学也没找到合适的。

      改天，雀儿正准备给爸说鞋的事，爸先开口了，“你不是说要买白球鞋吗，要不就买一双吧。我想了一下，估计找人借也借不到合适的！不如自己买一双。"

      在白球鞋事上，圆满解决，一阵子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实。过了几天，爸爸给我买回来白球鞋，别提多高兴了！心想要不是有长跑比赛，怎能穿上这白球鞋哪！所以，一定要取得好成绩！不给自己丢脸，不给洪城学校丢脸，特别是不给爸丢脸。雀儿暗暗地下定决心，加紧练习，利用上学、放学走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自己给自己加码，每次都跑上一段。

      比赛如约而至，那天，初春的阳光灿烂，大有夏天的样子，比赛场地上四周都插满了各色旗子，满场都是各村各学校观摩和助威的人，锣鼓声声，呐喊此起彼伏，广播里放着体育进行曲等曲目，一派比赛的繁忙和紧张气氛。

      李秀芬，邢风英等同学和雀儿一同来到了比赛场。比赛开始，分成几次比赛，先是预赛。在预赛中，当裁判员喊道，预备---跑！他们就在跑道上争先恐后冲去。轮到李秀芬跑了，结果在快到终点时突然滑到了，雀儿多想跑过去拉她一把，要不是比赛我肯定去拉她！结果在预赛中，李秀芬就刷下来了。

        在决赛中，雀儿和另一个选手参加。在跑完的出线口上，老师早就安排了两个同学站在两边等，到终点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跌跌创创，上气不接下气，在同学的搀扶下，才没有摔倒。这次比赛，给学校拿到了团体第二名的好成绩！虽然没有拿到冠军，但也是季军啊！爸爸听说后说，“不赖，还算可以！"

      那是一个秋天，正处于假期，雀儿把从地里弄回来的一堆山药（白薯），用擦子擦成片，准备晒到房顶上，或者山坡上去。山坡上有牲口吃，尽量晒到房上。可我们家没人上房，邻居们都很忙，她才十三四岁，别看妈妈有病，但清醒时很心疼它，不敢让她上房，总担心摔下来。

      可是这么多白薯片咋办，擦了不晒就发霉了，到冬天就靠这些白薯压成面过活。雀儿想了想，说：“”我上吧，这房顶也不高嘛！”她就试着先小心翼翼地上了墙头，从墙头爬上了房顶。到了房顶，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南面可以看到窟窿山，西面可以看到西山顶。有几家的房顶上，已经有人在忙碌。麻雀飞来飞去，有的在房后的树上，伺机而动。哪是谁家的狗和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在捉迷藏？

      以前没爬到过房顶，从下面看，也不高，但爬上来，就不一样了，禁不住两腿发软。上来后，发现那房子很高，坡度很大， 但还是要完成晒白薯干的任务啊，自己给自己鼓劲，自己定了定神，过了会儿，也就慢慢适应了，可以到四周走走了。

      雀儿站在房岩边上，见妈妈变小了，房下物品都变小了。妈妈吓的够呛，恐怕她掉下来！要真要是掉下来，肯定摔个半死，甚至毙命。雀儿说：“妈妈，你放心吧，我掉不下来！你把擦好白薯片收到筐里！”

      雀儿小心翼翼的用绳子提到房顶上，然后一片一片地摆好。半天工夫，房顶上摆满了白薯片。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从未这样高兴过，心里也一片喜洋洋，觉得天高地阔，唱着歌儿下了房。觉得这个也不是件难事，正好想到了学习，老师讲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毛泽东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觉得有些正合眼前的意境，禁不住背诵起来：

久有凌云志,

重上井冈山。

千里来寻故地,

旧貌变新颜。

到处莺歌燕舞,

更有潺潺流水,

高路入云端。

过了黄洋界,

深险处不须看。

风雷动,

旌旗奋,

是人寰。

三十八年过去,

弹指一挥间。

可上九天揽月,

可下五洋捉鳖,

谈笑凯歌还。

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