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们都想想
燕洵的中军大帐内十分暖和，他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怕她冷，又取下自己的鹤氅给穆宁珺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穆宁珺哭笑不得，“燕洵，你是要把我包成粽子吗？”
燕洵忍不住笑了，说道：“如果可以，倒是真想把你包成粽子，栓根线，日日夜夜都捆在我身边。”
穆宁珺何曾听过他这样暧昧的话，当下双颊一红，低了头。
燕洵见她素来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红晕，倒是显得有些妩媚动人。
心弦一动，他忍不住坐近了些，把她拉入怀里想要紧紧地抱着，手刚刚伸出去碰到她的肩，穆宁珺感受到他的手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虽然动作很小很细微，燕洵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毕竟，她先前说的是，做他名义上的王妃！方才在外面不拒绝他的亲近，也是因为有别人。
但是现在帐内只有他们两个，说实话，穆宁珺还是希望跟他保持距离。
燕洵的眼神中有淡淡地失落，手也慢慢收了回来。
但他并不生气。
现在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对她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也确实不合适。
况且，郎有情，妾无意！
之前他那样亲密地对她，其实也是多少受了陈监的影响，早在来陇西之前，陈监就看出燕洵对穆宁珺的情意，旁敲侧击地说了一番“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不想成为殿下的人。就算有，把她留在殿下身边，等她成了殿下的人，也就会一直死心塌地跟着殿下了！”
燕洵对于女人，实在是了解的太少！又曾经因为楚乔的事情，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竟然被宇文玥给抢了去。
陈监这么一说，他当时也半信半疑地，不过他对于强迫别人这件事还是抵触的，心里并不想那么做！可是那天在城楼上，景修说她是他的发妻那一刻，他除了担忧，还有淡淡的欢喜。
何况穆宁珺身边还有一直忠心耿耿的楚风，甚至连之前不太愿意看到女人干涉政事的程鸢都对穆宁珺夸赞了起来。
燕洵真的是感受到了一种比战争到来还要强烈的危机感！
也正是因此，那天她失明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坦白自己的身份，是准备要离开他了。
所以，他几番思索之下，果断地跟她说，希望她做他的皇后。
未来大燕的皇后！
就如陈监所说的，没有几个女人能够抗拒这个位置的诱惑。况且，她也曾经是皇族血脉，他不相信她不想延续自己皇族的身份。
而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也把她想得太普通太如寻常女子了！
那天，燕洵真的是被她气坏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说的那些利用她王妃名义的话，更是因为她说的，如果他不愿意放她离开，就把她葬在永宁郡！
那一刻，燕洵真的是怒了！生死对她来说，竟然是那样的无足轻重吗？
她不知道，当他看到城楼上她被景修用刀抵着脖子的时候，有多么紧张、害怕……
如果他没有去……如果他再晚一步……如果……
燕洵越想越害怕，第一次生出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许久，燕洵才回过神来，端正地坐在她旁边，语气诚恳地道：“那天……我临走时说的话，是在气头上，是我一时昏头了，你……你别介意……”
刚说完，燕洵又觉得不对，他那天说了那么多话……万一她理解错了，理解成……想到这儿，他又连忙补一句：“但是，有一句话我是真心的。”
穆宁珺被他这吞吞吐吐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自己虽然是个揣摩别人心思的好手，可惜现在没了双眼，又对情感之事有些迷糊不清。
何况……她刚想开口，燕洵却已经抢先一步：
“珺儿！”他凝视着她，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不否认我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但是我也是真心的希望你做我的王妃！”
他的脸庞在帐内昏黄的灯光中泛出浅浅的一层红晕，双眼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望着她清丽的脸庞。
“我如果是燕王，希望你就是我的燕王妃。我如果是大燕的皇帝，那我希望你就是我的皇后。我如果成了这世间普通的百姓，那你就是我燕洵一生一世的妻！慕容珺，你……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愿意吗？哪怕只是……考虑一下？……
这番话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不管是王，还是皇帝，本质上都是世间普通男人中的一个，都向往着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夫妻生活。
他感觉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来！他从前甚至都没有对楚乔这么说过。
燕洵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心里居然庆幸她现在看不见。而胸膛内的心脏怦怦乱跳，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穆宁珺愣住了，本以为他还在生气，或者已经想通了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与情爱无关。却没料到他现在又冒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
当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脑海里蓦地想起了空明大师的话，心结不是不能解，而是不愿意解！
可是，她能够撇开燕洵的父亲燕世城曾与魏帝共同造反的事情不计较。
那燕洵呢？他真的已经放下楚乔了吗？
沉思片刻，穆宁珺静静开口：“燕洵，先别急着问我。你自己呢？你真的想好了吗？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我不是楚乔。帮你，也是因为只有你能帮我。至于情爱一事，我至今从未想过。”
燕洵灼热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嗫嚅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宁珺看不见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虽然从他的语气中，她能够听出他那些话语里的真情实意，但是却也不敢肯定。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燕洵，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觉得你我都需要好好地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件事。我不是楚乔，也从没有想过你对我会像对她那样好！你愿意退兵救我，不计较我的身份，还答应为我父亲正名。我真的很感激你！我无以为报，只能尽力帮你！等离湘和楚风平安回来，我们都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以后，再把彼此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吧！”
听了她的话，燕洵微微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些难受，可是又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脑海里一直回忆着她刚才的话，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对楚风是什么感情？”
楚风，准确地说是于风！前朝大将军于恪的义子，永宁公主自两岁开始的贴身侍卫！当年于家也被灭满门，因此大将军临死前，便把于风改为随楚国公的姓氏。
那样武艺超群，战场上英勇善战的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穆宁珺身边，已经快要到而立之年，也没有娶妻！再愚笨的一个人，也能看得出他对穆宁珺，不仅仅只是保护的职责。
况且燕洵清清楚楚地记得，于风曾对燕洵说过，穆宁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穆宁珺愣了愣，没想到燕洵会问这个问题，半晌，她淡淡回道：“我有生之年都是为了慕容氏而活，至今从未想过什么情爱之事！于风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他是哥哥！就像沈烈大哥那样！”
这话一点不假，虽然于风确实陪在她身边近二十年，但是小时候她一直当他是哥哥，后来明白了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所以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报仇、覆灭大魏这件事情上，况且她一直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婚嫁之事！
若不是因为燕洵先前的话，她还真的是从来没有正视过嫁人这件事情。
所以她才说，他们两个人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燕洵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听得出，她的话坦诚，真切，没有任何欺骗的痕迹。而他也相信，她是个坦荡的人，没必要欺骗自己！
燕洵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说道：“嗯，我相信你说的。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离湘她们的消息。你在这儿好好等着，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罢，他起身又顺手把榻上的一席柔毯叠了放在她腿上盖着，生怕她冻到。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大帐。
燕洵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婚嫁对于男女都是大事，她也需要时间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