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山歌 20 (可怕的夜)

深圳就像一趟高速奔跑着的列车,每天都有人上车前往,每天也有人被这种速度抛弃和落下。

刘琪说的没错,这个城市就像快餐一样,总是匆匆忙忙的,寡淡而无味,但为了填饱肚子又不得不抢着吃下。

好不容易等到大白天的烈日落下去,可是这里的黑夜更让人觉得可怕。


来深圳都是要办理边防证的,在黑夜里的马路上,时不时就听到有便衣警察在路边盘问,他们看到一个人或者胆小紧张的人就会走上前去,“把证件拿出来。”你要知道,在黑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有多么可怕。

如果没有证件或者证件过期,就会被送到关外特殊的地方关起来,这时候要不就得选择离开深圳,要不就要找人找路子帮办理出证件,带钱带证去才能再进深圳关内来。

我的边防证刚刚过期,从此晚上回去的路上,总是忐忑不安胆战心惊的。

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经常会装着是警察,专门盯着像我这样的单身女性,下班没钱坐车,往往还是一个人走路回家。这也难怪刘琪每天在等我回去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

更可怕的是,经常会有开车的男人,把车突然停在你走的马路边,问要不要搭车,要不要让他请吃饭,要不要找工作,这些人这些车就像黑夜里的幽灵一样,时不时出现在眼前。

有刘琪陪伴的那些日子,我倒是真心没在意过这些,我总是是急急忙忙赶回去的,现在我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这些无聊的身影防不甚防,就像魔鬼一样来无踪去无影。

这一天晚上,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和我搭讪,我被吓得一路狂跑。当我提着快到嗓子眼的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宿舍楼下的时候,却看到了在大门口来回跺步焦急等待的陈赟。

“玉宝,你可回来了,怎么弄到这么晚,你把我都急死了。”他一看到我的出现,急忙奔过来抱住我,关切地问。

原来刘琪回桂林以后,通过同学们聚会,她找到了已经在上班的陈赟,她把我说的很惨很惨,说没有人照顾我天天只能睡大街睡公园。

这个傻呼呼的小子,居然真的相信了她的话,特地来深圳找我。

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很惊讶也很感动,鼻子一酸就扑到他的怀里。

“你怎么跑来了?”

“我前天见到了刘琪。”

“那个傻丫头,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如果我不来,你就永远不会回去,如果我不来,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玉宝,快时去收拾东西吧,刚才宿舍的人都不让我进去,只让我在门口等你,还骂骂咧咧地说了些难听的话。”

“我能搬去哪啊?我打算领了工资才在附过合租个房子。”

我们一起走上楼去,肚子里不停地发出咕咕的叫声,我这才感觉到这一天来我都没吃东西的饥饿。我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这时宿舍门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睡在上铺的姐姐,看到我们走进来,就盯着陈赟说:“文玉宝,你该搬走了,我们也快瞒不住了,刘琪走了工厂就招了新员工,我们已经拖了好几天不让别人来宿舍了,刘琪和我们说只住一周的时间,这都两个多星期过去了。”

我白了一眼那个大姐,我不喜欢她这样的人,平时总是说长说短的。她是这个宿舍里年纪最大的人,老公也在深圳打工,他们在深圳已经有好几年了,她总是对刘琪一直照顾我说三倒四的,我想我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在这里赖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是看在刘琪的份上,新的人马上就要搬进来了,你赶紧搬走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只好默默地进屋,去收拾我的衣服,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收的,有两双穿的都坏了的鞋子,几本书,我拿出床底下的大包,把这些装进去准备出门。

“别的还有吗?你平时只有这一点点东西?”陈赟一边背起包一边问,

“还有这个热的快烧水壶。”我拿起那个壶和我的那本文件夹,刚走到宿舍的门口,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说声谢谢,背后的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无论如何,大家都是萍水相逢,能让我在这里多住两个星期,确实是她们对我最大的情份,我回头望着那扇门,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谢谢,转身挽着陈赟的胳膊下楼。


我们来到以前经常来的那家小店,要了两碗重庆小面,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陈赟,“你瘦了,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在我面前,他还是一说话就脸红的羞涩,而且我不主动说话,他好像都不敢开口说点什么,“是吗?我没觉得,就是感觉这两个月时间很长。”

自从毕业那晚以后,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他喝了酒说过的话,又重新浮现了出来,这让我们有点尴尬,又不想再提及,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好这个时候面端上来了,我迫不急待地大口吃了起来,我都快饿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了。

“你慢点吃,你看有辣椒的汤都飞到你衣服上了,你怎么能把自己饿成这样?”陈赟只是看着我吃,一脸心疼的样子。

“快吃,吃饱了我们再去找住的地方。”我笑嘻嘻地催他。

“文玉宝,我也真是服了你,你这都被别人赶出来了,还能笑的出来,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呢。”

“天地这么宽,深圳这么大,还能没有我住的地方?再说了,这不你来了嘛。”

“如果我今天没来呢?”

“没来她们不会赶我走的,我答应过会给她们钱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有。”

“那我还来错了?”

看着他委屈的那样,我不相再逗他了,就说:“其实你的出现,我还是很惊喜也蛮感动的,这两周刘琪走了,我回到这里只剩下睡觉,我又不想和宿舍里的人聊天,她们老是问东问西的,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就来深圳了,刘琪这个家伙倒底给你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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