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毛泽东在延安新哲学年会上曾发出感慨:“中国革命有了许多年,但理论活动仍很落后,这是大缺憾。”1941年刘少奇给孙冶方的信中也说:“中国党有一极大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党在思想上的准备、理论上的修养是不够的,是比较幼稚的。因此,中国党过去的屡次失败,都是指导上的失败,是在指导上的幼稚与错误而引起全党或重要部分的失败。” 领导层的这种忧虑,反映在整风学习上面,就是强调重点读哲学和马列著作。只有这样,才算是牵住了思想建设的“牛鼻子”,才能使党员干部在思想方法上来一个弃旧图新,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上来一个飞跃。1941年9月29日,毛泽东在《中央研究组及高级研究组研究方针和阅读材料》中提出,高级干部“暂时以研究思想方法论为主”,就是这个意思。
1942年9月15日,他还给负责宣传工作的何凯丰写信说:“中央须设一个大的编译部,把军委编译局并入,有二三十人工作,大批翻译马、恩、列、斯及苏联书籍,如再有力,则翻译英、法、德古典书籍。我想亮平在翻译方面曾有功绩,最好还是他主持编译部,不知你意如何?”信中说到的亮平,即翻译《反杜林论》的吴亮平。从此信看出,毛泽东那时觉得,党内领导层是多么需要阅读哲学和马列著作。
这期间,毛泽东读哲学书籍,更多的是联系中国革命实际和党的现实政策来理解原著。比如,读博古翻译的斯大林《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原文说:“正因为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正在发展着,所以马克思主义者依据无产阶级。”他的批注是:“在中国,资产阶级还有一段前途,但基本的应该依据无产阶级。”原文说:无产阶级政党的实际行动,“应该根据于社会发展的规律上,根据这些规律的研究上”。他的批注是:“抗日战争应根据于抗日战争规律性研究。” 当时的高级领导干部,对读哲学,也确实普遍感兴趣。陈云在中央组织部内组织了一个领导干部学习小组,重点就是学哲学。每人先读原著,大家每周讨论一次,同时还请一些懂理论的人来讲课。从保存下来的陈云笔记看,他有一段时间每周都要去听讲。听讲的主要内容有:毛泽东的秘书和培元讲德国古典哲学,辩证法、认识论和逻辑史;艾思奇讲费尔巴哈唯物论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还有文化起源、社会心理、社会意识及宗教、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孙中山哲学思想;王学文讲商品生产、抽象劳动与具体劳动、价值和使用价值、价值法则和剩余价值法则。1987年陈云在《身负重任和学习哲学》一文中回忆:“在延安,我当中央组织部长的时候,毛主席先后三次当面同我谈过,要学哲学,还派教员来帮助我们学习。……我们从一九三八年开始学习,坚持了五年。先学哲学,再学《共产党宣言》,然后再学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等”,“我个人的体会是:学习哲学,可以使人开窍。学好哲学,终身受用”。
为促进高级领导干部阅读马列原著,从1938年到1942年,延安解放社出版了一套主要由马列学院编译部编译的“马克思恩格斯丛书”。其中有《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拿破仑第三政变记》、《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法兰西内战》、《政治经济学论丛》、《马恩通信选集》、《〈资本论〉提纲》、《思想方法论》等。同时,还编辑出版了列宁、斯大林的一批著作。
当时在延安马列学院编译部工作的同志回忆,上述译稿在送出版社之前,就被毛泽东要去阅读,陈云、李富春等领导人也经常提前借阅。那时马恩著作较少,大家就相互传阅,第一个看完送第二个看,第二个看完又送第三个看。现在保存下来的那时出版的一些马恩著作扉页上,还写有“某某同志送某某同志学习”这类字样。 毛泽东当时很看重斯大林的《论布尔什维克化十二条》(原题为《关于德国共产党的前途和布尔什维克化》),把它作为党性党风教材。这篇文章提出党要实现布尔什维克化,必须具备十二个基本条件。毛泽东在1942年4月20日中央学习组会议上说,“斯大林的十二条,不写一点笔记就研究不清楚”。这年11月12日,西北局召开高级干部会议,他在会上又逐条讲解,突出谈到:领导革命的政党,特别是党的领导者,不要同实际脱离,要精通同实际联系的马克思主义,党的队伍要有新的革命的作风,做群众工作要反对关门主义和尾巴主义,统一战线要反对冒险主义和迁就主义,等等。记录下来的稿子,有一万多字。
朱德是当时读马列著作的典范。1940年,他在太行山指挥对日作战,听说政治部的一位同志从延安带来一本新翻译的恩格斯《反杜林论》,就急忙借来阅读。还书的时候,那位同志发现全书每一行字下面都画了整齐的红杠杠,颇为不解,就问:别人都是在重要的句子下面画杠,总司令怎么全给画上了?朱德回答:我眼睛不大顶用,晚上在菜油灯下看书晃眼,字又太小,容易串行,只好找来米尺压着画上杠杠逐句看,就不串行了。这年6月,中央宣传教育部表彰干部学习积极分子,朱德被评为“学习的模范”。
1944年初,毛泽东提出集中阅读五本马列经典: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恩格斯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列宁的《两种策略》和《“左派”幼稚病》,斯大林主持编写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在3月5日政治局会议上,他解释说:“指定读五本理论书,是学习世界革命的经验。过去没有做过认真研究理论和研究历史的工作。” 1945年4月24日在党的七大会议上,毛泽东引用列宁的名言,“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再次强调,“从前我在六中全会上讲过,我们党的理论水平是很低的,现在比较过去是高了一些,但是还不够。现在我们党当然有些进步,但从中国革命运动的要求来说,我们的理论水平还不够”。为此,他又谈到此前推荐的五本马列著作,说这五本中,马、恩、列、斯的书都有了,都“写得很好”,“既是理论的,又是历史的”。此时推荐这五本马列经典,显然是为了使大家能够适应抗战胜利后的新形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