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秋冬,这个城市雨水多起来,冬至的时候,甚至更早,草地上的好多小草就悄悄地发了芽。青蓬蓬地,一簇一簇,几欲让人误解是春天已来。
想回家。
看到草都发芽了,知道马上是春回大地。要回家过年了。
以前是在家里安静地等在外地工作的爸妈回家。而如今,我也是要挤火车赶回家过年的人了。岁月就是这样悄悄流转。
关于年的记忆,小时候觉得喜欢的是长假,是好吃的,是新衣服,是烟花和鞭炮,是回家的爸妈。长大后对年的期待,喜欢的还是长假,对好吃的和新衣服却是随意了,烟花鞭炮比起玩也更喜欢看了,还是觉得一家人待在一起好。
关于儿时的年味,回忆起来竟不在过年的那些天,而在年前的准备和等待。
打年糕。扫庭。等待爸妈回家。
以前家家户户都去镇上打年糕。爷爷用一个轮的推车推两袋米去,又推着两袋年糕回来。有时候我和堂弟嫌好玩也跟去,就在推车的两边一边坐一个。
记得那天中午,有大太阳,是个夏天样的日子。路两旁的树都照得鲜绿发亮,爷爷穿着薄衫推车在后面走,我抱着他的衣服坐在前面哼着歌。刚打出的年糕还香甜软糯,爷爷累了的时候,我们就会停下来歇一会儿,一齐坐到路边的矮树树阴底下,从袋子里拿出年糕,分着吃。
后来想起来,那段路真的很长,还有很多大坡小坡。但我却一直记得,爷爷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唤我们的名字的时候,说"一边坐一个"的时候,那一副很满足和自得的神情……一辈子怀念。
明明知道我们两个小孩会加重他的负担,甚至不顾奶奶的反对,知道我们想去就说带我们去。祖父就是这样的人。
年前的扫庭是全家的活动。说全家,其实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并没有参与,因为他们那时候多半还没有回来。所以扫庭就是爷爷奶奶,我和堂弟的工作。
我和堂弟只负责各自爸爸妈妈的房间,扫一扫灰,到处擦一擦,但时间似乎总是很快。奶奶总在我们身边穿来穿去,拿东西,上楼,下楼,把被子和被套搬来搬去,铺床…爷爷呢,就拿着很长的扫把在房子的各处清扫蜘蛛网,院子也是爷爷的工作。
我和堂弟打扫房间都很认真,很认真是因为我们都想做得比对方好,所以我们谁也看不上谁,总觉得自己的地拖得比较干净,桌子擦得比较干净,东西摆得比较整齐。所以我们就趁奶奶来的时候拉着她评判。奶奶两边看一下,说都好,拿起东西又下去了。
我们打扫完了,就没事了,闲得无聊就趴在阳台上看爷爷在楼下院子里鋤草。
也不总是这么悠闲的。要是正巧碰上那天爸妈回家就会很紧张。房间也总怕又弄脏弄乱,总要时时再检查一遍,毕竟晚上是要接受"检阅"的。
爸妈叔婶回家一般都在晚上。我们一直等到天黑,奶奶也不开饭,大家就一起饿着肚子等。好不容易听到有车的声音,跑出去,等了一会儿,车又没有开上来。知道原是别家的就又跑回来,继续饿着肚子等。
爷爷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快到了。然后狗就叫了,老远传来了车的声音。爷爷声音也激动,拿着手机的手不住抖,说"是回来了,回来了!"然后四个人一起到房子前的马路上去迎。我们俩孩子跑出去,到马路上又跑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害羞,都躲在奶奶身后。
等车终于在面前停下,爸爸妈妈从车上下来,和爷爷奶奶问候一番,又看向我们,"不认识啦!"
"叫爸爸妈妈呀!"爷爷奶奶一边一个地"教训"。
"爸爸。""妈妈。"
过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