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到想要认识自己时,我们头脑中想到的是实际的自我——人在特定时间内的所有:身体和心灵,健康的部分和神经症的部分。理想化的自我是我们在非理性想象中的样子,或者根据神经症自负的指令要求我们应该成为的样子。
真实的自我,是朝向自我成长和自我实现的“原始”力量,带着这股力量,我们就可能在摆脱神经症对身体的严重束缚时,再一次获得充分的认同感。因此,当我们谈到想要找到自我时,我们指的是真实的自我。对所有神经症患者来说真实的自我也是可能的自我,理想化自我是不可能达到的自我。
丹麦心理学家克尔凯郭尔谈到失去的自我时,说它是“致死的疾病”;是绝望的——绝望于没有意识到拥有自我,或者绝望于不愿意成为自己。但是这种绝望不喧闹也不窘迫。人们继续生活,就像他们仍然和这个活力中心保持直接的联系。
对于造成自我疏离的力量,我们可以判定一部分是整个神经症发展的结果,特别是神经症中所有强迫性的部分。在这个背景下特殊的强迫性因素是什么并不重要——不论它们是和他人相关(如顺从、报复、分离等等)而起作用或者和自我相关(如在自我理想化的过程中)而起作用。这些驱力的强迫性特点不可避免地剥夺了个体全部的自主性和自发性。比如,一旦他强迫性地需要被每个人喜欢,他情感的真实性就会削弱,他的辨别力也会削弱。一旦他为了荣誉而被迫做一份工作,他对这份工作本身自发的兴趣就会降低。另外,相互冲突的强迫性驱力会有损个体的整合,有损他做决定和给出发展方向的能力。它们剥夺了个体的自主性,因为它们变成了一种强迫性的生活方式。
其次,与自我疏离也会通过强迫性的过程进一步增进,这个过程被描述为主动远离真实自我的行动。追求荣誉的整个驱力就是这种行动,特别是通过神经症的决心来将自己塑造成他不是的样子。他感受他应该感受的,愿望他应该愿望的,喜欢他应该喜欢的。换句话说,“应该”的暴政驱使他拼命地成为和他“原本是”或者“可能是”不同的样子。在他的想象中,他是不同的。就自我而言,神经症的要求意味着放弃储存自发性的能量。他坚持别人应该为他负责,而自己不用为自己做决定。因此他的建设性能量还在潜伏着,他实际上越来越不是自己生活的决定因素。
神经症的自负使他更进一步地远离自己。现在他因为自己实际的样子(他的情感、资源和活动)而感到羞愧,他主动收回了对自己的兴趣。整个的外化过程也是在主动远离实际的自我和真实的自我。
最后,在自我憎恨的表现中,存在主动远离真实自我的行动。在被驱逐的真实自我中,可以说一个人被宣判有罪,被鄙视,被毁灭性地威胁。做自己的这个想法甚至变得令人憎恨与恐惧。有时候这种恐惧会不加掩饰地出现,就像当一位患者想到“这就是我”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惧。作为一种抵御这种恐惧的保护,神经症患者“让自己消失”。他有一个潜意识的倾向,就是不要对自己有清楚的知觉。他不仅令关于自己的真相变得模糊不清,而且他因为这么做而获得了好处——这个过程削弱了他对于内在和外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敏感性。
所有这些行动的结果就是和自我疏离。他和自己的关系变得没有个人色彩,他和整个生活的关系亦是如此。这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过程。
《神经症与人的成长:自我实现的挣扎》卡伦·霍妮 | 微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