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讲一讲我跟一个“小朋友”的故事，这个“小朋友”名叫小瑜，今年十六岁，是一个高一的女学生。之所以说她是我的“朋友”，是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一直保持着联系，她跟我无话不谈，也常常在她的爸爸妈妈面前提起我，所以她的爸爸妈妈也知道她有我这么一个“朋友”，当然在她的爸爸妈妈看来，我是她的一个很亲密的老师，因为严格来说，小瑜是我的学生，我们之间，更多的是她跟我聊她的学习和生活，聊她想聊的一切话题，我只是一个倾听者。

      那是小瑜上三年级的时候，我担任他们班的综合实践课，一周只有两节课，原本接触也不太多，但是也不知道是怎样开始的，我们就慢慢地成为了朋友。按照小瑜后来跟我和她妈妈说的，是有一天上课以后，她悄悄地跟着我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然后跟我聊了一会儿天，后来就开始来找我聊天，我们就慢慢地成为了朋友。小瑜说的这个情景，我确实还记得，那天她是拉着另外一个同学一起来的我的办公室，但是那时候我还不大认识她，因为小瑜在班上是那种特别不起眼的孩子，用一句常说的话来说，她就是那种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孩子。她的学习很一般，基本上是班里中间段的水平，虽然人很乖巧，但是比较沉默，一般不主动回答问题，被老师叫到了也是说话声音小小的，一开口怯怯的，属于那种特别容易被老师同学忽视的孩子，甚至如果她哪一天没来上学。不是因为座位空着，大家可能想不起她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在某一天我上完他们班的课以后，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我们就聊起来了，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聊了些什么，就是课间那短短的几分钟，聊了一会儿她们就回去了。大概过了两三个星期吧，她和另一个同学又来了，也是这样聊一会儿又跑了。说实话，就是这么聊了两次，我都还没有完全记住她们的名字，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对老师的亲近罢了。

      后来，小瑜经常来我的办公室跟我聊天，我每一次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听她们说东道西，无非是班上发生的一些趣事，或者是老师在班上表扬谁批评谁，为什么表扬或批评这些话题。我耐心地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不时地回应几句，或者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慢慢地，我发现，她开始不一样了，遇到一些有趣的话题，她会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有时还会哈哈大笑，跟她原来上课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原来上课的时候，她虽然也会很认真地听课，但都是静静的，不说话，即使是小组活动也很少开口。慢慢地，在我的课堂上，她也开始举手了，虽然她的表现不一定很出色，但是她会主动举手，积极参与了。

      因为跟她熟悉了，我巡课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去观察她的表现，我发现，她比以前专注了，但是学习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我向她的班主任了解她的情况，班主任也说不出太多，只是说她很乖，很懂事，有一点点进步。

      但是在我面前的小瑜，话题越来越多，从班上的老师同学、各种趣事到家里的大小事情，从她的爷爷奶奶到她的小表弟，从她家乡的风景到她家里的猫，跟我无话不谈，每次来到我的办公室，聊的时间不长，但是内容漫无边际，想说啥就说啥，而我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听她讲，如果确实有些紧急的工作，我就会告诉她，跟她约定别的时间。听她讲的时候，我一直都非常认真，跟着她的讲述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做她最忠实的听众，虽然她说的这些我不一定能够完全记得，但是我看到她快乐的样子，我就很喜欢。我觉得她愿意跟我说这些，就是对我的充分信任，她在班上不愿意说话，却愿意在我面前说这些，我就应该让她充分表达，无拘无束地表达，她在我面前能够体会到表达的快乐，我就应该给她这样的快乐。虽然她是一个孩子，但是我也应该尊重她，不能敷衍应付，而应该耐心倾听，孩子的心是最纯净的，也是最敏感的，理应得到我们的呵护。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后来，她来到我的办公室，还会给我捶捶背，按摩按摩肩膀，我们的关系更近了。

      记得有一次，她要参加班上的一次演讲比赛，她邀请我去看，我一直记在心里，比赛的那天我准时到了她的班级，听完了她的演讲才离开。虽然她的比赛成绩不是很好，但是我看到了一个比以前自信大方的小瑜，我很替她高兴。

      她小学毕业前，有一次，她问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我不肯说，最后拗不过她，还是告诉了她。谁知道这个孩子就记在了心里。记得她上初二的时候，在我生日前两天她就打电话给我，要我下班以后在学校等她，因为初中放学晚一些，我等到快七点的时候，她和一个好朋友来了，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递给我一个还热乎的煎饼，一盒牛奶，对我说：“老师，祝你生日快乐！”那一刻，我的心里暖暖的，非常感动。

      她上高中之前的暑假，有一天说想我了，要见我，我帮她跟妈妈说了一声，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午饭，吃饭的时候，她滔滔不绝地跟我分享她的中考，她要上的高中，她的同学们的成绩，还有她的猫，她暑假在家乡的见闻，我们聊了几个小时，都不愿意分开。她要求我跟她一起照个相，她说要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她宿舍的床头，让我一直陪着她。

      小学毕业以后，她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也会给我打电话，经常说“尹老师，我想你了”，如果遇上下班时间打电话，她还会交代我开车小心，这个孩子就是这么贴心。上高中以后，她给我打电话更多了，因为她其实是个上进的孩子，但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所以学习上有些吃力，也有一些敏感，有时候还会与同学产生一些误会，但是又不懂得如何处理，而妈妈性格比较粗放，不太能理解她，所以她常常很苦闷，只能给我打电话，跟我倾诉，我虽然不是心理老师，不能给她非常具体的指导，但是我可以给她一些引导，给她一些安慰，给她一些温暖，给她一些鼓励。

      前几天，小瑜给我打电话，约定了我们暑假见面的时间，希望这次见到的她还跟以前一样开心快乐。

      之所以要讲我跟小瑜的故事，是因为在我们的工作中，常常容易忽视那些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们可能不像优秀拔尖的孩子引人注目，也不像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么显眼，但是他们同样需要我们的关注。通过这些故事，我想到了张文质老师在《教师的使命》一书中说到：“（教育要让）所有的孩子，不论走出多远，当他回过头去看，他所得到的那种感染与鼓励，那些人与人之间美好的互动，都能成为他一生的养分。”我不敢说，自己能给小瑜带来什么，但是至少能让她感受到我们之间相处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