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亲爱的小姐
马蒂尔达上学有点晚。大多数孩子五岁甚至更早上小学，但马蒂尔达的父母对女儿的教育并不十分关心，他们忘记了提前做好适当的安排。她第一次上学时只有五岁半。
为年幼儿童开设的乡村学校是一座荒凉的贝克建筑，名为克朗赫姆霍尔小学。它有大约250名学生，年龄从5岁到不到12岁。校长也是老板，这个机构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位令人敬畏的中年女士，名叫特伦奇布尔小姐。
自然，马蒂尔达被排在最后一排，那里还有18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和女孩。他们的老师叫哈尼小姐，她不可能超过二十三岁或二十四岁。她有一张可爱的淡椭圆形麦当娜脸，蓝色的眼睛，浅棕色的头发。她的身体是如此的纤细和脆弱，让人有种感觉，如果她摔到，她会摔成一千块，就像一个瓷雕像。
珍妮弗·哈尼小姐是一个温和而安静的人，她从不提高嗓门，也很少有人看到她微笑，但毫无疑问，她拥有一种罕见的天赋，受到她所照顾的每一个小孩的崇拜。她似乎完全理解经常压倒年幼儿童的困惑和恐惧，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赶进教室，被告知服从命令。当她对一个困惑和想家的新同学讲话时，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温暖。
校长特伦奇布尔小姐则是另一个角色。她是一个巨大的神圣恐怖分子，一个凶猛的暴虐怪物，把学生和老师都吓坏了。即使在远处，她身上也有一种威胁的气息，当她走近时，你几乎可以感觉到危险的热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就像一团炽热的金属。特伦布尔小姐从不好好走路，当她沿着走廊行进时，她总是像一名冲锋队队员一样大步前进，双臂摆动，你可以在她走的时候听到她的呼吸声，如果碰巧有一群孩子在她面前，她就会像坦克一样从他们中间猛冲过去，小个子的人从她左右边被弹起。谢天谢地，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遇到很多像她这样的人，尽管他们确实存在，而且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在一生中遇到至少一个这样的人。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你应该像在灌木丛中遇到一头愤怒的犀牛那样，爬上最近的一棵树，一直呆在那里，直到它离开。这个女人的古怪和外表几乎无法形容，但我稍后会尝试这样做。让我们暂时离开她，回到玛蒂尔达和她在哈尼小姐课堂上的第一天。
哈尼小姐照例把孩子们的名字都查了一遍，然后给每个学生发了一本全新的练习本。
“我希望你们都拿到你们的铅笔了？”她说道。
“是的，哈尼老师”，他们咏唱到。
“好的。今天是你们在学校度过的第一天。这是你们不得不度过的长达11年求学生涯的开始。其中六年将在克朗赫姆霍尔度过，正如你所知，你的校长是特伦奇布尔小姐。”为了你们好，让我告诉你们一些特伦奇布尔小姐的事。她在整个学校都坚持严格的纪律，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议，你会在她面前尽最大努力表现自己。永远不要和她争论。永远不要顶嘴。总是照她说的做。如果你与特伦奇布尔小姐站在了错误的一边，她可以像在厨房搅拌机里搅拌胡萝卜一样把你液化。没什么好笑的，拉文德。别笑了。你们所有人都应该记住，特伦奇布尔小姐对任何在这所学校出轨的人都非常严厉。你们收到信息了吗？
“是的，哈尼老师”，发出了十九个渴望的小声音。
我自己，哈尼小姐接着说，想在你上课的时候帮助你尽可能多地学习。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会让你以后的事情变得更容易。例如，到本周末，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记住两倍乘法表。一年后，我希望你会知道所有十二个乘法表。如果你这样做的话，会对你有很大帮助。那么，你们中有没有人已经学过两倍乘法表了？
玛蒂尔达举起了手。她是唯一一个举手的小朋友。
哈尼女士认真地看着这个一头黑发、一脸严肃地坐在第二排的小女孩。“非常好”她说道。“请站起来尽可能多地背一下。”
玛蒂尔达站起来开始背诵二倍乘法表。当她背到2乘12等于24的时候并没有停。她继续背到2乘13等于26,2乘14等于28,2乘15等于30,2乘16等于~~~
“停！”哈尼女士说道。她一直在听这场流畅的独奏会，听得有点入迷，现在她说，你能背多远？
“多远？”玛蒂尔达说道。“好吧，我也不知道，哈尼女士。很长吧，我觉得。”
哈尼小姐花了一些时间来理解这句奇怪的话。“你的意思是？”她说道，“你能告诉我2乘28等于多少吗？”
“是的，哈尼女士”
“多少？”
“56，哈尼女士”
“再来个难点的怎么样？2乘487等于多少？你能告诉我吗？”
“我想我可以”玛蒂尔达说道。
“你确定吗？”
“为什么不是呢，哈尼女士，我想当确定”
“那么2乘487等于多少呢？”
“974”玛蒂尔达立即回答道。她说话轻声、礼貌，没有任何炫耀的迹象。
哈尼小姐惊愕地盯着玛蒂尔达，但下一次说话时，她保持了音量。“那真是太棒了，”她说。当然，乘以2要比一些更大的数字容易得多。其他乘法表呢？你知道这些吗？
“我想我知道，哈尼女士”
“数字几？玛蒂尔达？”“你可以乘到几？”
“我不十分清楚！”玛蒂尔达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三倍乘法表？”
“是的，我知道，哈尼女士”
“四倍乘法表呢？”
“是的，我会”哈尼女士。
“好吧，你到底会多少乘法表？你知不知道所有1-12倍的乘法表？”
“是的，我知道，哈尼女士”
“12乘以7等于多少？”
“84”玛蒂尔达说道。
哈尼小姐停了下来，向后靠在教室前面一张普通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她被这番话吓了一跳，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不露出来。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五岁的孩子，或者实际上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可以有这种天赋学习乘法。
“我希望剩下的同学都听到”，她对着全班同学说。“玛蒂尔达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孩，她的父母非常棒，已经教会她很多数字的乘法。是你的妈妈教的你吗？玛蒂尔达”
“不是的，哈尼女士”
“那么你肯定有个非常伟大的父亲。他肯定是一个聪明的老师”
“不，哈尼女士”，玛蒂尔达静静地说道，“我的爸爸没有教我”
“你是说你是自学的？”
“我也不清楚”玛蒂尔达笃定地说道。“我只是发现把一个数字跟另一个数字乘起来不是很难”
哈尼女士深吸了一口气并且慢慢地吐出来。
她又用明亮的眼睛看着站在桌旁的小女孩，她是那么的理智和庄重。你说你不觉得用一个数字乘以另一个数字很困难。哈尼小姐说。你能解释一下吗？
“噢 亲爱的”玛蒂尔达说道。“我也不确定”
哈尼女士等在那里。教室里一片安静，都在听着。
“比如”，哈尼女士说道，“如果我问你14乘以19 不 那太难了”
“答案是266”，玛蒂尔达柔声说道。
哈尼女士盯着她看到。然后她拿起一支笔飞快地在纸上计算着。“你刚才说是多少？”她抬起头问她到。
“266”玛蒂尔达说。
哈尼小姐放下铅笔，摘下眼镜，开始用纸巾擦拭镜片。全班都很安静，看着她，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玛蒂尔达仍然站在她的书桌旁。
现在告诉我，玛蒂尔达，”哈尼小姐说，仍在润色，试着告诉我当你做那样的乘法运算时，你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明显，你必须以某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但你似乎几乎可以立即找到答案。拿你刚做的那一个，十四乘以十九。
“我 我 我只是把14放进脑子里然后乘上19”，玛蒂尔达说道。“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经常对自己说如果一个小小口袋计算器都能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呢？”哈尼女士说道，“人的大脑本就是令人惊奇的东西”
马蒂尔达说：“我认为这比一块金属要好得多。”。这就是计算器的全部功能。
“你说得太对了，”哈尼小姐说。这所学校绝不允许使用袖珍计算器。哈尼小姐感到浑身发抖。毫无疑问，在她的脑海中，她遇到了一个真正非凡的数学大脑，像“天才儿童”和“神童”这样的字眼在她的脑海中掠过。她知道，世界上确实不时会出现这样的奇迹，但一百年中只有一两次。毕竟，莫扎特开始为钢琴作曲时只有五岁，看看他发生了什么。
这不公平，拉文德说。“为什么她能做到而我们却不能？”
“不要担心，拉文德，你很快就会赶上的”，哈尼女士用她的牙齿说谎到。
在这一点上，哈尼小姐无法抗拒进一步探索这个令人惊讶的孩子的思想的诱惑。她知道她应该关注全班的其他同学，但她太激动了，不能让事情就此结束。
“好吧，”她假装对全班同学说，“让我们暂时留下总数，看看你们是否已经开始学习拼写了。”。任何会拼写猫的人都举起手来。
三只手举了起来，分别是拉文德、奈杰尔和玛蒂尔达。
“请拼一下猫，奈杰尔”
奈杰尔拼了出来。
哈尼小姐现在决定问一个平时她做梦也想不到在第一天上课时会问的问题。“我想知道，”她说，“你们三个会拼写猫的人中，是否有人在把一个句子串在一起时学会了读一整组单词。”。
“我有过，”奈杰儿说道。
“我也有过”拉文德说道。
哈尼小姐走到黑板前，用白色粉笔写下了这个句子，我已经开始学习如何读长句了。她故意让这件事变得困难，她知道周围只有极少数五岁的孩子能够应付。
“你能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吗？奈杰儿”她问到。
“太难了”奈杰儿说道。
“拉文德？”
“第一个单词是我”拉文德说道。
“你们当中谁能够读出这个完整的句子”，哈尼女士问到。她确信她正在等来自于玛蒂尔达的肯定的回答。
“我能”玛蒂尔达说道。
“开始吧”哈尼女士说道。
玛蒂尔达毫不犹豫地读出了那条句子。
这真的很好，哈尼小姐轻描淡写地说。你能读多少，玛蒂尔达。
我想我能读很多东西，亲爱的女士。马蒂尔达说，尽管我恐怕不能总是理解其中的含义。
哈尼小姐站了起来，灵巧地走出房间，但三十秒钟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她随意打开它，把它放在玛蒂尔达的桌子上。这是一本幽默诗集，她说。看看你能不能把那个大声念出来。
玛蒂尔达开始用平顺的、无暂停的、优美的语调朗读：
克鲁餐厅的美食家
在他的炖肉里发现了一只相当大的老鼠
侍者喊道，不要喊叫
挥舞着它
否则其他人也会想要一只
几个孩子看到了这首歌有趣的一面，笑了起来。哈尼小姐说，你知道什么是美食家吗，玛蒂尔达？
马蒂尔达说，这是一个讲究饮食的人。
“你说对了”哈尼女士说道。“你知道那种特殊类型的诗歌叫什么吗？”
马蒂尔达说，这叫打油诗，很可爱。真有趣。
“这是一本很有名的书，”哈尼小姐拿起书回到教室前面的桌子上说。她补充道，诙谐的打油诗很难写。它们看起来很容易，但肯定不是。
“我知道”，玛蒂尔达说道。“我尝试过几次写打油诗，但是我写的通常都不好”
“你写过？”哈尼女士说道，比刚才更加吃惊。“好吧，玛蒂尔达，我很欣喜听到你曾写过打油诗。你能尝试回忆一首读给我们听吗？”
“好吧”，玛蒂尔达犹豫了一下说道，“亲爱的女士，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试图写一首关于你的诗。”
“关于我的！”哈尼女士哭了。“我们一定要听这个，不是吗？”
“我不认为我想说出来，哈尼女士”
“请说一下吧”，哈尼女士说道，“我保证我不介意”
“我觉得你会的，哈尼女士，因为我不得不用你的姓来组成有旋律的句子，这也是我不愿意讲出来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哈尼女士问到。
“就在我们进来之前，我听到另一位老师在旁边叫你，”马蒂尔达说。她叫你珍妮。
“我坚持要听这个打油诗，”哈尼小姐说，脸上露出了她罕见的笑容。请站起来背诵。
马蒂尔达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非常缓慢、非常紧张地背诵着她的打油诗。
我们都在问珍妮
肯定不会有很多
这里的年轻女孩
有这么可爱的脸？
答案是，没有！
哈尼小姐苍白而愉快的脸上全是鲜红的。然后她再次微笑。这一次，这是一个更为宽泛的微笑，一个纯粹快乐的微笑。
“为什么，谢谢你，玛蒂尔达”，她仍旧笑着说道。“尽管这不是真的，但是一首非常好的打油诗。噢，亲爱的，我必须试着记住这首打油诗”
第三排的薰衣草说“这首诗真好，我喜欢”
“这首诗确实不错”一个叫鲁伯特的小男孩说道。
“当然确实不错”奈杰儿说道。
全班同学已经开始对哈尼小姐产生了好感，尽管除了玛蒂尔达，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谁教你如何读的？”哈尼女士问到。
“我只是自学的，哈尼女士”
“那么你自读过儿童一类的书吗？”
“我读完了大街上公共图书馆里所有的儿童书，哈尼女士”
“你喜欢这些书吗？”
“我确实非常喜欢其中的一些书”玛蒂尔达说道，“但是我觉得其他的书相当枯燥”
“告诉我一本你喜欢的书”
马蒂尔达说：“我喜欢《狮子、女巫和衣橱》这本书。”。我认为刘易斯先生是一位很好的作家。但他有一个缺点。他的书中没有有趣的地方。
“你说得对”哈尼女士说道。
马蒂尔达说，“托尔金先生的书里也没有多少有趣的地方。”
“你认为所有的儿童书里都应该有有趣的东西吗？”哈尼女士问到。
“我这样认为”玛蒂尔达说道。“儿童不像成年人那么忧虑，儿童喜欢笑”
哈尼女士被这个小女孩的博识惊愕到了。她说道，“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你已经读完了所有的儿童书”
“我正在读其他的书”，玛蒂尔达说道。“我从图书馆借这些书，菲利普斯夫人对我非常友好。她帮助我选择这些书”
哈尼小姐在她的工作台上向前探身，惊奇地盯着那个孩子。她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班上的其他同学。还有什么书？她喃喃地说。
“我非常喜欢狄更斯”，玛蒂尔达说道，“他经常使我开怀大笑。尤其是匹克威克先生”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下课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