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陌路同踪
青苔森森的井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晚的孝衣下摆被血蚕丝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纸马嘶鸣声迫近,祝九幽的蟒纹戏袍扫过枯枝,在泥地上拖出蛇行般的痕迹。
"苏姑娘的皮相生得妙,剥下来做傩面定是极品。"他指尖的翡翠扳指映着苏晚踉跄的身影,偃月刀尖淌下混着蛊虫的黏液。
就在鞋尖触到井沿青苔的刹那,一缕清越的竹笛声破空而至。苏晚只觉腰间一紧,银蚕丝缠着冷梅香将她拽离深渊。踉跄跌进那人怀中时,月光勾勒出青年利落的下颌线,垂落的发梢扫过她颈间傩纹,激起一阵灼痛。
"姑娘的傩面歪了。"赵无涯的声音带着戏谑,玄铁指套擦过她左脸灼伤处。追兵的毒镖贴着他耳际掠过,钉入槐树时惊起寒鸦乱飞。他腕间银链折射月光,照亮耳后一道陈年烫痕——那疤痕的走向,竟与苏晚娘亲被三叔公烙下的伤口如出一辙。
"走坤位,过三坟。"他竹笛轻点西南,玉蚕钉破空钉入追兵眉心。符纸燃起的幽蓝火焰中,苏晚瞥见他腰间青铜司南的裂痕正渗出血丝。这法器与赵秉烛密室那尊形制相同,却多了道狰狞缺口,仿佛被人硬生生掰断过。
乱葬岗的磷火在碑林间游荡,赵无涯始终落后三步。苏晚的锁魂线缠住他脚踝:"阁下连名讳都不敢报?"
"浮萍无根,孤鸿无涯。"他倚着残碑轻笑,衣襟在夜风中散开,锁骨处半枚牙印若隐若现。苏晚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在厨房撞见个偷馒头的小贼,情急下咬住对方肩膀。那声闷哼与此刻眼前人吃痛时的喘息,隔着十五年光阴重叠。
"这司南......"她故意撞向碑角,趁他搀扶时扯开他袖口。三道旧疤盘踞小臂,疤痕走向与青铜司南的裂痕完全吻合。赵无涯倏地抽手,玄铁指套内侧的"囚"字在她腕间烙下淡金痕迹。
"姑娘对男子身体这般好奇?"他袖中滑落半块虎符玉珏,"子时将至,这玩意儿浸井水才有趣。"
义庄残灯摇曳,苏晚将玉珏浸入打来的井水。波纹荡开的刹那,青铜司南的幻影浮出水面——二十年前的雨夜,少年赵无涯蜷缩在血蚕丝茧中,赵秉烛的骨针刺入他脊背:"那位大人要的是活钥匙,你可别先断了气。"
水面突然沸腾,玉珏映出血字:"父债子偿"。苏晚猛然回头,赵无涯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指尖碾碎的噬魂蛊虫正燃起幽蓝火焰:"看到了?我是来讨债的。"雨丝穿过破窗,在他眉眼间织出朦胧的帘。他忽然扯开衣领,心口处狰狞的咒印渗出血珠:"每取一次你的血,这咒印就深一分。"
苏晚的锁魂线缠上他脖颈:"那你为何......"
"因为你娘给过我一碗槐花羹。"他抬手接住檐角滴落的雨水,掌心浮现模糊画面:垂髫女童躲在厨房,将温热的瓷碗塞给浑身是伤的少年。那是苏晚五岁时的记忆,却不知当时柴堆后的血人正颤抖着咽下最后一口甜汤。
纸马嘶鸣再度迫近,赵无涯突然将她推向暗门。苏晚踉跄间扯落他腰间玉佩,背面"沅"字刺得她眼眶生疼——那是曾姑祖母的闺名,此刻却与他锁骨牙印一样,成了扎进血肉的谜。
"穿过密道往东三里......"他话音被破门声打断。祝九幽的偃月刀劈开雨幕,赵无涯旋身迎上时,苗银耳坠从袖中滑落。苏晚俯身拾起,耳坠内侧青梧与巫真共舞的图腾,与柳七娘临终塞给她的血帕图案一模一样。
"小心更夫!"赵无涯的传音混在刀剑相撞声中。苏晚逃入密道前最后回头,暴雨忽转细雨,她看见他脖颈咒印漫出黑气,瞳孔正染上血色。玄铁指套划过祝九幽的翡翠扳指,迸出的火星照亮司南上一行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七"——正是她生辰。
密道尽头的铜锣声突兀响起,怀中玉珏突然发烫。苏晚低头看去,血玉映出赵无涯正跪在雨中,十指深深抠入青石板缝。他腕间银链寸寸断裂,司南坠子滚落泥潭,裂痕处涌出的鲜血汇成四个字:"快走,别回头。"
第十二章铜锣惊魇
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苏晚的银锁链便缠住了井沿青苔。玉珏碎片在掌心割出血痕,她盯着井水倒影里那张与春桃七分相似的脸——那是娘亲侍女临终前最后的模样。
"姑娘看够了么?"沙哑的嗓音在身后炸响。更夫陈九指拄着人骨杖,缺角的铜锣映出她颈间蔓延的傩纹,"春桃咽气前求我捎话,说沅小姐的恩情来世再报。"
苏晚猛然转身,锁魂线绞碎飘落的纸钱:"你怎知我曾姑祖母的闺名?"
老头浑浊的独眼泛起水光,左手残缺的无名指突然抽搐:"四十年前中元夜,我亲手把春桃的尸身埋在这井底。"他掀起褡裢,露出半截苗银簪子,"她到死都攥着这物件,说是要给襁褓里的孩子......"
铜锣声突兀响起,震得井水泛起涟漪。苏晚突然瞥见倒影中闪过赵无涯的身影——他白衣染血,正踉跄着撞开老宅西墙的暗门。
"当心三进院的罗汉松!"陈九指突然暴喝,枯槁的手抓住她腕子,"那底下埋着赵秉烛的......"
话音未落,戏班的纸马已冲破雨幕。祝九幽的蟒纹戏袍拂过井台,翡翠扳指映出苏晚苍白的脸:"苏姑娘的皮囊越发剔透了,正合用来养蛊王。"
地窖深处
青苔顺着砖缝爬上苏晚的鞋面,银锁链扫过蛛网时惊起无数血蚕。墙面的抓痕还渗着新鲜血珠,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苏姑娘好兴致。"戏谑的嗓音自梁上传来。赵无涯倒悬而下,蒙眼的白绫浸满血污,"这地窖藏着苏家百年腌臜事,不如结伴同游?"
苏晚的锁魂线缠住他脚踝:"你的眼睛......"
"被些宵小暗算了。"他轻巧落地,玄铁指套抚过墙面抓痕,"令堂当年就是在此处......"话音戛然而止,指套突然嵌入砖缝,"找到了。"
青砖轰然翻转,巫真用指骨刻下的偈语泛着幽光。赵无涯的指尖抚过"以彼之血"四字,蒙眼绫忽然渗出血迹:"苏姑娘可愿借三滴心头血?"
"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个。"他扯开衣襟,心口咒印正吞噬周遭皮肉,"赵秉烛在我体内种了噬心蛊,每逢朔月便要饮至亲血——而我娘春桃,是你们苏家最后一位傩门圣女。"
祠堂血战
三更的暴雨浇不灭祠堂鬼火。赵无涯的竹笛刺穿最后一只血蚕时,祝九幽的偃月刀已劈向苏晚后心。
"低头!"
苏晚下意识弯腰,刀锋擦着发梢掠过,斩断赵无涯束发的湘绸。白发散落的瞬间,她看见他脖颈处新添的咬痕——与幼年那个"小贼"肩头的伤痕如出一辙。
"接着!"赵无涯抛来半块残镜,青铜镜缘的饕餮纹正与她手中银锁严丝合扣。镜面映出祝九幽的命门时,苏晚的锁魂线已缠上他咽喉。
"你们......咳咳......根本不懂那位大人的......"祝九幽的瞳孔突然扩散,翡翠扳指中钻出蛊王,却被赵无涯用竹笛钉死在供桌上。
"小心地砖!"陈九指的铜锣声震碎窗棂。苏晚回头的刹那,赵无涯猛然将她扑倒。三支骨箭擦着他脊背没入墙面,溅起的黑血在地砖烧出卦象。
雨夜剖白
义庄残灯下,苏晚挑出赵无涯背上的毒箭。他苍白的唇扯出笑意:"苏姑娘的手法,倒像学过医。"
"我娘教的。"她剪断染血的绷带,"她说若是救个狼心狗肺之徒,就往伤口撒把朱砂。"
赵无涯忽然抓住她手腕,失焦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烛火:"令堂可曾说过......"喉结滚动间,他袖中滑落半块槐花糕,"若是救个心仪之人,当如何?"
赵无涯(扯开衣襟露出咒印):"这噬心蛊每月要饮至亲血,而我娘春桃的尸骨早被赵秉烛炼成蛊瓮——苏姑娘猜猜,这些年我用的是谁的血?"
苏晚(盯着他腕间乳牙):"我七岁那年丢的牙,怎会在你这儿?"
赵无涯(轻笑):"某个小哭包咬人时落的,我留着......辟邪。"
窗外惊雷炸响,苏晚瞥见他腕间银链系着的乳牙——正是她七岁换牙时丢失的那颗。记忆如潮水翻涌:柴房里颤抖的少年,地窖中染血的襁褓,还有春桃咽气前望向西厢房的那一眼。
"你早就知道。"她猛地站起,打翻的药碗在青砖上碎成傩面形状,"知道自己是春桃之子,知道我娘为何救你,知道......"
"知道从见你第一眼起,这双眼睛就注定要瞎。"赵无涯摸索着拾起碎片,锋利的瓷缘割破指尖,"就像我知道,此刻你眼里有我的倒影。"
第十三章断指残梦
【现世·子时血雨】
陈九指的尸体在铜锣碎片中渐渐冰冷。苏晚展开他临终塞来的血书,泛黄的纸页上,春桃娟秀的字迹被血迹浸染:
"丙辰年七月初七,妾换婴于西厢。真血入苏脉,吾儿无涯当承天命。"
赵无涯的竹笛"当啷"落地。暴雨冲刷着他惨白的脸,失明的眼窝里血泪纵横:"原来我才是巫真血脉......那这些年我喝的至亲血......"
祠堂梁柱突然炸裂,赵秉烛的翡翠扳指映着满地狼藉:"好个忠仆陈砚青!到死还要摆我一道!"他踩碎陈九指的指骨,露出嵌在骨髓里的青铜钥匙,"你以为毁了镇魂镜,就能阻那位大人重生?"
苏晚的银锁链缠住他脚踝:"陈砚青是谁?"
"不就是你们敬重的陈九指?"赵秉烛踹翻供桌,露出底下暗格里的傩门名册,"四十年前傩门最年轻的执事长老,为个女人叛出师门,落得断指剜目的下场——"
【回忆·丙辰年惊蛰】
二十四岁的陈砚青立在傩门祭坛前,月白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朱砂笔尖悬在黄符上方三寸,迟迟未能落下。
"师兄又在画镇魂符?"青梧抱着傩面倚在门边,发间银簪垂落的流苏扫过陈砚青手背,"这般心神不宁,莫不是惦记着沅小姐?"
陈砚青耳尖泛起薄红,笔锋却乱了章法:"休要胡言!沅姑娘是苏家嫡女,我......"
"你什么?"青梧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上回沅小姐犯癔症,是谁彻夜守在西厢房?又是谁偷偷替她压下情蛊反噬?"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老周撞开殿门:"陈道长!沅小姐又犯病了!"
西厢房内,十八岁的苏沅被七道铁链锁在沉香木床上。腕间傩纹已蔓延至心口,在雪肤上勾勒出狰狞的鬼面。陈砚青的镇魂针刺入她百会穴时,瞥见她枕下露出一截苗银臂钏——那是苗疆银匠定情的信物。
"沅儿心里有人了。"青梧蘸着雄黄酒擦拭苏沅额间冷汗,"是岩诺,苗寨最好的银匠。爹爹说苏家嫡女与蛮夷私通,要浸他猪笼......"
床幔突然无风自动,苏沅猛然睁眼。情蛊从她眼角钻出,化作红线缠住陈砚青手腕:"砚青哥哥,带我去见阿诺......"
【现世·地窖玄机】
青铜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地窖砖墙轰然塌陷。腐臭味混着奇异的沉水香扑面而来,苏晚的银锁链扫开蛛网,在残破的妆奁中发现半封血书:
"丁巳年三月初三,吾负师门,九死无悔。惟愿沅儿与岩诺远离纷争,白头终老。"
赵无涯摸索着墙面抓痕,指尖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蒙眼绫被血浸透的瞬间,他看见幻象——年轻的陈砚青跪在暴雨中,苗刀寒光闪过,无名指带着翡翠扳指坠入蛊池。
"原来他的断指不是惩罚......"赵无涯的司南坠子突然发烫,"是自愿献祭!"
苏晚举起火折子,火光映出地窖深处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裹着人皮,灯油竟是凝固的血浆。最中央那盏灯座上刻着苗疆图腾,灯身镶嵌的银梳与她娘亲遗物一模一样。
【回忆·丁巳年谷雨】
断肠崖的雾气浸透道袍,陈砚青的桃木剑插在祭坛中央。青梧被玄铁链悬在崖边,足下是翻涌的赤色蛊池。
"交出血蚕王蛊,否则你这师妹......"大长老的蛇头杖抵住青梧咽喉,杖头绿松石映出她苍白的脸。
石洞深处,苏沅的嫁衣浸满鲜血。岩诺的银匠锤断成两截,心口插着把苗刀。情蛊在她腕间游走,将两人手腕紧紧缠在一起:"砚青,阿诺中了噬心蛊......"
子夜更鼓响起时,陈砚青剖开胸膛。本命蛊虫裹着心头血落入玉匣,却在递给大长老的瞬间被青梧夺去。
"师兄,保重......"她抱着血蚕王蛊纵身跃入蛊池,绯色裙裾在赤浪中化作飞灰。
【现世·傩面惊魂】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挣动声,苏晚的银锁链缠住具青铜棺。棺盖移开的刹那,赵无涯突然呕出黑血——棺中躺着具与陈砚青画像别无二致的尸身,左手无名指处空荡荡的。
尸身的道袍突然鼓胀,血蚕群呼啸而出,在空中拼出幻象:陈砚青跪在苏沅坟前,苗刀剁下无名指:"沅儿,我这就去陪你......"
坟碑上的苗银臂钏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幼蚕。那蚕通体赤红,背生人脸——正是赵秉烛炼制的血蚕王蛊!
"他把自己炼成了活尸棺!"赵无涯的司南炸成碎片,"用百年阳寿镇着王蛊邪气!"
【回忆·戊午年霜降】
乱葬岗的野狗撕咬着新坟,陈砚青疯魔般刨开苏沅的棺木。岩诺的尸身早已腐烂成骨,而苏沅心口插着把银梳——梳背上刻着"沅诺同心",正是他当年亲手所铸。
"你到死都护着他......"他吞下血蚕王蛊,将苏沅的骨灰撒入蛊池。青梧的残魂浮出水面,右眼空洞淌血:"师兄,用我的眼......"
当大长老的蛇头杖刺穿陈砚青右眼时,他咬断无名指。断指在蛊池中化作青铜钥匙,封住了血蚕王蛊的最后一丝邪气。
【现世·残局终章】
祠堂地砖突然塌陷,赵秉烛的狂笑自深渊传来:"陈砚青这个蠢货!以为封住王蛊就能阻那位大人重生?"
苏晚的锁魂线缠住青铜棺,却在触及棺身时被反弹。赵无涯突然抓住她手腕,将自己的血抹在银锁链上:"用巫真血脉!"
链身腾起幽蓝火焰,棺中尸身猛然坐起。陈砚青的断指处钻出血蚕王蛊,径直飞入赵无涯眉心:"孩子......你才是傩门真正的......"
暴雨中传来惊天雷鸣,老宅所有镇魂符同时自燃。赵无涯在血泊中痉挛,苏晚扶住昏死的赵无涯,心口咒印正吞噬巫真血脉。苏晚割破手腕将血喂入他口中时,瞥见他颈后浮现青梧的傩纹——与巫真偈语中的图腾一模一样。
祠堂外传来纸马嘶鸣,祝九幽的狂笑混着惊雷:"时辰到了!那位大人要醒了!"
第十四章苗疆遗梦
【苗疆·蛊神庙】
血月悬在蛊神庙的飞檐上,苏晚的白发缠住腐朽的门环。赵无涯伏在她背上昏迷不醒,眉心赤红的蛊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光。庙内突然传来银铃脆响,九百盏人皮灯笼次第亮起,映出神像前跪着的绛红身影。
"姑娘来得巧。"那人缓缓转身,发间银簪垂落的流苏扫过眼尾朱砂痣,"今夜恰是岩诺先祖的忌辰。"
苏晚的银锁链骤然绷紧——这女子的面容与青梧画像分毫不差,腕间苗银镯却刻着柳七娘的名字。神像手中的银匠锤突然坠落,砸碎地砖露出暗格,内里躺着半卷《傩医经》与沾血的婚书。
【回忆·壬寅年惊蛰】
十八岁的柳七娘跪在银匠炉前,火光照亮她锁骨处的双头蛇刺青。祖父岩诺的鬼魂在锤影中浮现:"七七,该去取回你青梧姑姑的遗物了。"
她推开蛊神庙的暗门,九百具悬棺在阴风中摇晃。最中央的青铜棺盖移开半寸,青梧的残魂自棺中坐起:"好孩子,把这银梳交给傩门姓陈的道长......"
暗处突然伸出枯手,赵秉烛的翡翠扳指扣住她咽喉:"岩家的丫头,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现世·银铃惊魂】
"叮铃——"
柳七娘腕间银铃无风自动,赵无涯猛然睁眼,瞳孔已变成蛊虫的复眼。他掐住苏晚脖颈,口中发出青梧的声音:"师兄......你终于来了......"
"赵无涯!"苏晚的锁魂线缠住他手腕,线身却被蛊纹灼得焦黑。柳七娘突然掷出银梳,梳齿刺入赵无涯后颈,挑出条背生人面的赤蚕:"血蚕王蛊醒了,他撑不过三个时辰。"
庙外传来纸马嘶鸣,祝九幽的戏腔刺破夜幕:"好个岩家余孽!当年没把你炼成尸傀,倒是本座的疏忽!"
【记忆·青梧遗愿】
青铜棺中的幻象突然涌现:青梧的残魂附在柳七娘身上,指尖抚过岩诺的银匠锤:"陈师兄将王蛊封在我眼瞳里,唯有岩家血脉能解......"
幻象忽转,苏晚看见陈砚青跪在蛊池边,将断指放入青梧空洞的右眼:"师妹,待血蚕王蛊成熟之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时......"
柳七娘突然咳出血蛊,其中裹着半枚翡翠扳指:"陈道长临终前,托我将此物交给傩门继承人。"扳指内侧刻着苏沅的生辰八字,边缘沾着干涸的情蛊汁液。
【危机·尸傀围城】
蛊神庙的悬棺齐齐炸裂,九百具尸傀破棺而出。柳七娘扯开绛红嫁衣,内衬缝着的三百张傩面腾空飞起:"苏姑娘,用巫真血催动银匠锤!"
赵无涯突然暴起,蛊纹蔓至脖颈。他夺过银匠锤砸向神像,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岩诺的尸身自祭坛升起,手中握着的正是陈砚青的断指!
"阿诺......"柳七娘泪落成蛊,数百只银蝶自她袖中飞出,"爷爷等这一刻......等了四十年......"
【终局·蝶蛊焚天】
银蝶扑向尸傀群,翅粉点燃了人皮灯笼。祝九幽的蟒纹戏袍燃起幽蓝火焰,他狂笑着扯开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血蚕王蛊:"那位大人就要......"
柳七娘突然将银簪刺入心口,血雾中浮现青梧完整的魂魄:"师兄,该醒了。"
蛊神庙轰然坍塌,陈砚青的断指化作流光没入赵无涯眉心。苏晚在坠落的梁柱间抓住半卷残谱,末尾页赫然画着镇魂井底的七星阵图。
第十五章苗疆风起
【苗疆·千蝶谷】
晨雾漫过吊脚楼的飞檐,银饰相撞的脆响惊醒了昏迷的赵无涯。他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十四五岁的少年蹲在竹榻边,指尖停着只碧绿的竹叶蛊。
"阿姐!瞎子哥哥醒啦!"少年冲着门外喊,腕间银镯上的蝴蝶纹在晨光中振翅欲飞。
苏晚掀开靛蓝门帘进来,手中药碗腾起苦涩的雾气:"多谢阿叶姑娘昨夜收留。"她刻意加重了"姑娘"二字,余光瞥向门外那道伫立已久的绛红身影。
"叫我龙葵。"倚在门边的女子转过脸,左颊的蝴蝶刺青随着肌肉牵动活了一般,"你们汉人总爱瞎客气。"
竹楼突然剧烈摇晃,银器叮当乱响。龙葵瞬间闪到窗边,腰间苗刀出鞘三寸:"墨老鬼,再敢用尸傀探路,老娘剁了你的酒葫芦!"
"火气忒大,当心嫁不出去。"沙哑的男声自谷底传来。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踩着尸傀头颅跃上露台,酒糟鼻红得发亮,"哟,这不是傩门的小崽子么?"
赵无涯突然按住抽痛的太阳穴——这男人破毡帽下隐约露出的额纹,分明是傩门长老才有的饕餮刺青。
"墨尘师叔?"苏晚的银锁链缠上窗棂,"您不是二十年前就......"
"死了?"男人仰头灌了口酒,袖口滑出半截焦黑的傩面,"老子这叫金蝉脱壳!当年要不是我炸了地宫,你们这些娃娃早被炼成......"
"闭嘴!"龙葵的苗刀架在他颈间,"再提傩门那些腌臜事,现在就送你见真神!"
【往事掀波】
竹楼后的晒蛊场突然传来阿叶的尖叫。众人冲过去时,少年正被无数血蚕包围,手中银铃疯狂震颤:"它们说井底有东西要出来了!"
墨尘的酒葫芦突然炸裂,烈酒泼在血蚕群上燃起幽蓝火焰:"小崽子,你听得懂蛊语?"
"从...从小就会。"阿叶缩到龙葵身后,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傩纹,"它们还说瞎子哥哥身上有同类的味道......"
赵无涯猛然扯开衣襟,心口蛊纹已蔓延成完整的傩面。龙葵倒吸冷气:"这是巫真祭纹!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三方博弈】
日头偏西时,四人围坐在火塘边。墨尘用烧焦的傩面拨弄炭火,忽然嗤笑:"当年陈砚青那傻子要是肯听我的,何至于......"
"你认识陈长老?"苏晚截住话头。
"何止认识!"他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是道贯穿伤,"这疤就是他为了救苏沅那丫头留的!老子早说过情蛊碰不得......"
龙葵突然砸碎药碗:"说正事!你们要找的'那位大人',是不是额心有金蝎纹的侏儒?"
赵无涯手中的竹杯应声碎裂。记忆如潮水涌来——血蚕王蛊觉醒那夜,他曾在幻象中见过额带金蝎纹的侏儒,正将初代掌教的尸块缝合成人形。
"三日前,他在百里外的尸傀村现身。"龙葵的银簪在泥地上画出简易地图,"带着七十二具血棺,说是要办什么'百傩宴'。"
阿叶腕间银铃突然自鸣,他脸色煞白:"蛊虫们在哭......它们说那个村子现在......现在......"
"现在满地都是会走的人皮灯笼。"墨尘灌了口酒,眼底泛起血丝,"小崽子,想救人就带路吧。"
【暗潮汹涌】
深夜的尸傀村静得诡异。赵无涯的蛊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他忽然按住苏晚的手:"东南角第三间竹楼,有活人气息。"
众人破门而入时,只见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蜷缩在墙角,怀中紧抱着襁褓。龙葵的苗刀挑开她乱发,突然暴退三步——那女子没有脸皮,空荡荡的面部爬满蛊虫。
"中计了!"墨尘的酒葫芦砸向窗外,七十二具血棺同时开启。额带金蝎纹的侏儒坐在尸傀抬着的轿辇上,手中把玩着个青铜司南。
"瞧瞧这是谁?"侏儒的童声带着粘稠的笑意,"我亲爱的容器,还有叛徒墨尘......"
赵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司南正是陈砚青的遗物,此刻指针却对准了阿叶的胸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