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父亲怕自己走在母亲前面，提早几年就做了打算和准备。

母亲做饭喜欢用干柴烧火，她说这样火上来的快，做饭快，做出来的饭有味道。

自从开始烧柴禾，她不喜欢用煤火做饭了。烧煤捣开火，得一大会儿，火才能上来，浪费时间。

我们给她买了一套液化气灶具，想让她的灶屋里干净一些。

当时买的时候，专门买名牌的，维修率低，他们两个人老了，怕出问题。

我给母亲说，你尽管用吧，气用完了，我带电厂里给你换一罐儿。

当时她就问：妞，这一套灶具多少钱？

我知道她心思，怕我花钱怕买的很贵，直接对她说：一位朋友卖这的，我经常给她介绍生意，人家感谢我，就送了一套，不要钱。

她又问：那用一罐儿气得多少钱？

我说，也就十几块吧。

她是从苦难中，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平常特别节俭，给她说贵了，怕她嫌浪费，不用。

没想到，我说的可能太轻松、太便宜了，让她感觉我说的不实在，抽空又问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

人家不知道她啥意思，直接说了真实价格。这一说不打紧，她不用了。我给她买的一套灶具被她当成了摆设。

她不用吧，还找一大堆理由。

我回老家的时候，感觉都两个多月了，该换气了。就晃晃液化气罐儿，没想到，还是很沉。

一看灶具，干干净净的，还用一块儿干净的布盖着。我就直接叫她：

娘，这液化气你咋不用啊，是不好用吗？还是你不知道咋用的？我再教教你。

用这做饭很方便，你很省劲儿的。

她一听就说：你教过我，我会用，平常没啥事儿，就没用。等你们回来了，做饭再用吧。

她接下来说了一大堆不用的理由，说那气用着，老是感觉不安全，有时候，会发出声响，丝丝的，呲呲的，听着害怕。

最主要的是，用液化气做的饭，父亲说没有干柴做的有香头，有味道。淡不叉的，有时候不小心，饭会糊泼。

还说是，液化气太贵，用着太浪费了。自己在家没啥事儿，闲了，上山砍些柴，用绳子捆成捆儿，堆在墙角处，随便干去，那么多柴禾，哪捆儿干了烧哪捆儿。

打火机一点，火苗很快起来，催锅。火大了，少放一些干柴，习惯了。

（结果，她这一罐气用了快两年。大都是我们回家用，逢年过节有客人的用。）

父亲一有空，拿起斧头，开上三轮车就上山砍柴去了。砍回来之后，母亲用小砍刀都砍成长短差不多的段儿，然后再捆成一小捆儿一小捆儿的。

我们家院子西北角，堆满了柴禾，西墙一排，摆的整整齐齐。在大门口东边的墙跟前，柴禾堆了有两米多高。

总之，院子里能放柴禾的地方，都堆满了。

母亲说父亲：烧烧不会再砍？院里都没地方了。你歇歇吧。

父亲说：现在趁着我能动弹，给你多准备一些，哪天我躺床上不会动了，这柴禾你能烧好几年。

父亲还开垦了很多荒地，都种上了粮食。他整天手脚不停，从来没有说过累。

母亲说：你歇歇吧，咱俩这么多粮食了，吃不完。

父亲说：我一天比一天老了，一天不如一天了，趁现在能干，多干点儿，多存一些粮食，哪天我动不了了，躺床上了，你不上愁吃的了。

要是没钱了，把粮食起价了，还俩钱你也有花的。

人前面的路是黑的，谁也不知道谁啥时候离开，万一哪天我先走了，你有吃的有花的，我放心。

父亲还去上山的煤矿上，捡煤渣卖钱，把卖的钱全部交给母亲放起来。

母亲怕家里来小偷，他们俩老了，抵抗不住，不放心把现金放抽屉里，就把钱用塑料包了一层又一层，都压在麦缸底下。

母亲看父亲浑身很脏，浑身是汗，头上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心疼的让他歇一歇。

父亲说：趁着我还能干动，多挣俩钱儿吧。有一天，我老了，没本事了，咱们掏出干粮就是馍，哪个孩子咱也不问他们要。

自己有，放心。咱们不给孩子们找麻烦，他们都是一家子，有孩子有老人，生活都不容易。

父亲还把门口的一块儿小菜地，平整得得得劲劲。这样母亲用水管浇菜时，比较顺当。

他把水管割的足够长，拉到最南头，刚好可以把菜全部浇完。

还有，门口下地去的小路，父亲用铁锨平整好，不见一个石头蛋儿。他说，母亲两只眼睛由于得了白内障，全部做了手术，眼色头儿不好，看东西昏花，路平好了，她走路就放心了。

我的父亲脾气不好，但是到老了，处处在为母亲着想，从来没有心疼过自己，从来不停下自己能干的手和脚。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先母亲离开这个世界，是放心离开的。

甚至，他还坚信，自己是比母亲早走的。

敬爱的父亲，您永远离开了，给母亲留下了今生用不完的财产，也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您不用再担心，母亲没有柴禾做饭，不用担心母亲没有吃的，更不用担心，母亲没有钱花啊！

您生养我们这些儿女，都是干啥用的啊？！

养儿防老的道理，您比谁都清楚，都懂！

父亲生病躺床上的时候，我找医生给他打针，坐在他床前，看着他瘦弱的躯体，非常心疼心痛。

打着针，他睡着了。

醒来看我坐在跟前，突然对我说：妞，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先走了，你娘有钱花，有吃的粮食，有烧的柴禾。你们几个都不用担心她。

他说出这句话，脸色非常平静，而我赶紧背过脸，不让他看见我满脸的泪花。

父亲还劝我说：我走了以后，你们都不用哭不用伤心，每个人都得走这条路，谁能活到一万岁呢？

就是一百岁，不会动，只会吃，自己顾不住自己，还不如俩眼一闭，走了清干，不麻烦任何人。

父亲啊，您的话，让我们情何以堪？给您养老侍奉床前，是我们应该的！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啊！

您没有麻烦我们，一个人半夜时分，悄悄的走了。留给我们想起来，就擦不干的眼泪。

父亲走后的第三个晚上，半夜里，母亲刚刚昏住眼睛，父亲就回来了，他过来走到母亲跟前，对她说:

我走了，以后我可是不管你了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母亲赶紧睁开眼，父亲消失不见了，母亲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真真切切的梦，真真切切的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她两眼泪花，轻声叹口气说：

你咋没有福气呢？咱俩有吃的粮食，有花不完的钱，你咋走了啊！

父亲他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他走以后，我不放心母亲一个人住在老院子里，把她接到我家里来了。

他给母亲准备的柴禾，再也用不上了。那一大麦圈的粮食，如今还在老屋里放着。母亲的钱，都给了我，说是自己老了，记性差，怕放丢了。

父亲，你放心吧，母亲一定会好好生活的，她是我生命里最重的人，即使您什么都没有给母亲留下，我们也一定会让她过得平静、安详、舒服。

同时，也祝您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疾病，只有快乐的生活与您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