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烟火||父亲的花树,母亲的炊烟

齐帆齐商学院


父亲为了爱我们,在院子里种下很多花树。

母亲勤俭持家,从嫁给父亲开始,为了这个家,不惧苦累,不断操劳了。

                    上

我家盖起了新瓦屋,父亲从山上的石窝坑里,拉回了自己打的石头。

那些石头,形状一点儿也不规则。

大的小的,尖的圆的,方的正的,砍不尖旋不圆的,都有。

拉回来,放到院子四周。

他利用空闲的时间,垒起院墙。

父亲可是垒墙的高手,要不你看看,就那些石头,被他粗糙的大手,放到墙上,每块儿都是刚刚好。

垒出的墙,整整齐齐的平面,一道线似的。

路过的人,无不啧啧称赞。

他们说,村里除了父亲,能垒出这样的墙,没有人再能了。院墙垒好后,他把新院里的土地,用耙子和大铁锨平正好。

然后,开始规划。

划出一个一个小方块儿,用白灰爬上。

这是干啥?

他把垒猪圈的部分,规划在西南角,这一看就知道。

但是,屋门口,划几个方块儿,还有猪圈东边的空地上,也划了几个方块儿干啥用?

我们姐妹几个都好奇,连娘也好奇。

问他的时候,他笑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次,父亲垒猪圈墙,我给他要求,垒的宽一些,上面可以垒成槽的形状。

在里面装一些土,种花儿。

小时候,在老家的两个院墙上,就那一些石头缝儿里,我撒上一些土,种上小大红,烧汤花儿,还有月季,五月菊等品种。

花开的时候,院子里有清香,猪圈墙也成了一道风景。

谁来我们家,谁夸奖。

我们姐妹几个,都爱种花。

娘不稀罕,一看我们种花儿,就有些不耐烦。

种那些花儿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纯属白下力气,浪费时间。

有空儿的话,去地里干活儿,要不,一边歇一会儿也中。

父亲从来不反对,娘一说,他听见就反驳她:

小闺女儿家儿,种花儿爱美是天性,随她们。

有时候,他还帮我们往墙上面上土。

还把墙整理成平的,把破荆篮儿放上面。

然后,把荆篮儿的破窟窿找一些硬纸板,堵上,用大铁锨往里面上土。

那一年的早上,我用卖鸡蛋的钱,买回来一棵月季花。

鸡蛋7分钱一个,卖了30多个鸡蛋,全部用来买花儿了。

就喜欢那个女人卖的这棵花儿树。一心想买回家。

那花儿开的特别鲜艳好看,深红色的,胭脂一样。

花朵还很大,比村里当工人的包才嫂子家的,那棵花儿还要好看。

她家月季花开时候,我上学去,专门绕到她大门口。

就想看看,那一大棵树,是我魂牵梦绕,非常喜欢。更是希望我家门口,也能种一棵。

可是,家里太穷,根本买不起,娘也根本不会让种。

更不会有闲钱去买,那会让娘心疼,甚至大发雷霆。

悄悄站在包才嫂子家门口,有一次,她碰见了,笑着问我有啥事儿。

我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她让我进家门,站花树下随便看,然后走进屋里。

拿出一把剪刀,拉下来花枝,剪一朵花递给我。

接连剪了一大把花儿,那粉红色的大花,握在我小手里,高兴坏了。

不上学去了,先回家,把花儿泡在洗脸盆里,这样可以多开一些时间。

嫂子说,要是喜欢,可以天天去她家,她天天给我剪。

我欣喜若狂,但是,不好意思天天去。

家里能种一棵美丽的月季花,是我的一个愿望。

毫不犹豫,倾囊而出买了一棵,什么也没有考虑。

没想到,回家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娘一看到我竹篮儿里,㧟回来一棵花,直接厉声问:

哪儿来的?

我高兴的说:用卖鸡蛋的钱买的。

没想到,娘的巴掌举起来,直接落到我的头上,嘴里还骂我:

死妮子,你可当家儿!卖鸡蛋的钱都敢乱花!

知不知道,那是咱们的柴米油盐钱,那是你们上学的学费?!

雨点儿般的巴掌落到我身上,一点儿也不疼,我一滴泪也不掉。

因为,我感觉这顿打,挨的值!

父亲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我挨打,他赶紧拉过我,娘的手停下,嘴里的话没停下。

打她,一滴泪都不掉,你乱花钱还有理了?!不打你就不行!

父亲说我:你娘打你那么狠,咋不哭?你哭了,你娘也不会打你了。

我说,我买了花儿,没有错,为啥哭?

我做梦都想咱家种一棵这样的花树,它开的花儿太好看了,我想天天看见花。

说完,我委屈的大哭起来。

那棵花树,是父亲帮忙种下的。

活的稳当当的,开花的时候,我把鼻子凑上去,好好闻闻。

我还写了一篇作文,被老师在课堂上念了呢。

后来,我两个妹妹长大了,她们俩也都喜欢种花。

父亲把新院子规划的方块儿地,是不是种花呢?

                    中

过吧年,一开春,父亲从山上和大坝上,先刨回来了一棵槐花树,还有一棵桃树,还有两棵桐华树。

他把两棵桐花树,一棵种在院子西北角,一棵种在东北角。

院子里种桐树,代表着家庭富裕。

桐树开花的季节,满院子都是蜜蜂的”嗡嗡嗡”,非常热闹。

桐华还可以吃,小时候就和爷爷一起去村西边的树林里,捡落地的桐华。

回到家里,奶奶用来做菜。吃起来软软的,味道不错呢。

桐树长大了,可以挑大梁!

农村盖房子,谁家也离不了大梁的支撑,要不然,大瓦屋根本盖不起来。

粗的树枝,还可以用来当椽子用。所以,几乎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种桐树。这几乎是传统了。

当然,父亲夜不例外,他是一个好木匠,自然懂这些。

桐树,是栋梁之材啊!

父亲又在大门口东边,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树坑。

把那棵槐花树,种上了。

槐树,家家几乎都种。那是做家具的硬料。

槐花开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季节。

以前,我们总是去山里,或者大坝上摘槐花吃。

山上的石头缝儿里,都长出很多槐树,很小的树上,一到花开时候,都挂满了成串儿的白色的花。

用手捋一把,放嘴里,直接当零食儿吃。

甜丝丝的味道,很香经人。

娘用它来绰水炒菜,我感觉都没有直接从树上摘下来的好吃。

还有,娘用它来拌上玉米面,上锅蒸,再用蒜泥调料,很多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像哥哥和父亲,都是吃一碗又一碗,我倒不喜欢。

相比之下,更喜欢吃生槐花。

就连娘用槐花油炸丸子,我感觉也没有生槐花有味道。

那种沁入心扉的清香,那种甜丝丝的味道,非常美好。

父亲把猪圈墙东边的方块儿里,刨一个四方大坑,把桃树栽上了。

要知道,很多人家院子里是不栽桃树的。

山上,大坝上,沟边河沿,种的到处都有。

桃花开的季节,我把上山,把羊群往山上一撒,爬到桃树上,躺在树枝上,找自己最相中的花枝,撇下来,编成一个小花篮,戴到头上。

比比,看谁的最好看。

漂亮的花,映衬着我们的笑脸,还有美好的童年。

桃花不敢多吃,会拉肚子。

一小伙伴,喜欢吃桃花。她认为,花儿漂亮,吃多了,自己也会变得好看。

结果,回家拉起了肚子,她娘带她去诊所里呢。

以后,我们不敢造次了。

桃子不熟,还是青的时候,我们就摘下来吃的。

大人一再交代,不敢多吃,会生病。

山上的桃子,没人管,成熟的时候,随便摘了吃。因而,桃树显得有些不金贵,谁家载了,似乎有些败家。

因为不如载桐树,长大了可以卖钱啊。

父亲却不这样想,一开始,娘说啥不让种桃树。

和父亲据理力争,要在那个地方种棵桐树。

说是过些年,成材就可以卖钱,种桃树呢,纯属浪费地方。

父亲说,咱闺女都喜欢花,她们高兴,比卖很多钱都重要!

娘挡不住父亲对闺女的爱,只好作罢。

后来,婶儿家一棵腊梅花树,不要了。

说是种那树,没有价值。

光好看,又不值钱,不如拔了,种棵桐树。

她家一拔,父亲拿回来了。

娘一看,极力反对,和他吵起来。

娘说:人家不要的东西,咱凭啥要?

人家都嫌弃浪费地方不值钱,咱就不知道?

父亲还是一句话:咱闺女高兴,哎啥都重要。

父亲把这棵干枝梅,种到了堂屋门口,一个院子里最好的地方。

                  下

娘,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大字不识一个。当初嫁给父亲,是她爹看中了。

明明不识字,送给父亲的照片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姑娘拿本书照相,也许是那时候比较时髦吧。

因为,我看到了娘和她的闺蜜们一起照的相,她们手里都拿了一本书。

娘长的个子很高,但并不是很漂亮。

父亲那时候,为了帮奶奶养家糊口,从未想过娶妻生子。

娘的爹,看中了他,知道他穷,没打算要他什么彩礼。

自从娘嫁给了爹,就开始了生火燎灶的日子。

开始了一个女人,千年不变的固定生活模式。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生火做饭。

为了一家人,不辞劳苦,开启每天的生活。

我很小时候,天不亮,就被娘从被窝儿里拉出来,穿上衣服,拉进灶屋里,坐在煤火旁,看娘做饭。

天亮时候,才能出屋,看到冒烟筒里,向天上袅袅升腾的炊烟,感觉非常好看。

炊烟出的越多,感觉娘越舒服,因为屋里烟少了,娘不咳嗽了。

站在大街上,能看到很多家儿的炊烟,那也是童年眼里的一道风景线。

每当走进灶屋里,看到屋里的烟,听到娘被呛的咳嗽的声音,心里就会有一种渴望,希望有一种做饭的工具,不会冒烟,娘就少受罪了。

我把想法给娘一说,她笑了:

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东西。地主老财家的灶火屋里也冒烟啊。

娘说的话,我问过姥娘,因为她老家有很多大户人家。

她笑笑说,谁家灶火不冒烟啊?自古以来没有的事儿。等你长大了,可能会有吧。

姥娘这话一出,我心里就盼望着赶紧长大。

那时候,要是有这种先进的东西了,我就不会再受罪了。

我想象着,将来我嫁人了,走进干净的灶屋,给一家人做饭,用的先进的煤火,没有炊烟,不会被呛的连续咳嗽。

当我长大了,嫁人了,婆婆的灶屋,和娘的一样,重复着千年不变的做饭方式。

我进屋做饭,婆婆总不让。

她说,你穿的那样干净,弄脏衣服了还得洗。

无论在怎样坚持,她坚决不让。

谁也没想到,过了没有几年,一种烧气的灶具出现了。

我喜出望外,立马就要买一台。

婆婆不让,她听说那比较危险,烙馍不方便,还非常浪费。

由于她的坚持,没有买。

后来,我进城做生意了。有一种更先进的灶具进入了市场。

我马上进货,这次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婆婆答应了。

把液化气灶具和液化气罐,搬回了家。

婆婆用上以后,感觉做饭非常省劲儿,比较满意。

但是,一罐气友好几十,感觉又比较浪费。

她在液化气灶具上做饭炒菜,在煤球火上烙馍。

我给娘,也搬去了一套儿。让她以后不要再用煤火做饭了。

教她怎样使用,怎样打火,怎样关上气源。

她学会了,我放心了。

以后,娘灶屋里,不会再有让人咳嗽的烟了。

当然,屋顶的炊烟,也不会在袅袅升起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回老家,拐过街口,就看见,娘的灶屋里,炊烟友缭绕了。

我回到家,走进灶屋里,娘依然在用老式煤火做饭。

我问她为啥不用灶具?

她说,太麻烦,老是忘记关气,怕有危险。

再说,用煤火习惯了,烧煤也省钱,一罐儿气好几十呢,买很多煤,烧很多天。

唉!老娘和婆婆一样,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说服不了她们。

我总不会坐下来,看住她们吧?

随她们吧,原本希望她们做饭,越来越省劲儿,身体越来越好。

看来,一时半会儿,扭转不了她们勤俭节约的心思和习惯。

就让炊烟,还在屋顶缭绕吧。

爹娘和婆婆,都是从解放前走过来的。

饿死人的情景他们见过,苦难的日子他们经历过,天地里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汗流浃背的酸甜苦辣生活过。

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继续着千百年来传统的生活,只想过的平静平安幸福和谐。

那就随他们吧,相信,前面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只是他们,依然坚守,自己的清贫。

娘和婆婆都说过,人要知足,现在的人,都在天堂里过,一定要珍惜。

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一定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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