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从杨亚飞家出来,刚打算上车,却见张艳艳的妈妈就站在大门的旁边,正在往自己这边看。
立夏赶紧过去打招呼,“婶子,您好!吃过喜酒了吗?”
艳艳妈用羡慕的眼神瞧着她,“吃过了。哎哟这孩子,真好!多有出息啊!”
立夏怪不好意思的,又问道,“艳艳最近好吗?我好久没有跟她联系了。”
艳艳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四下里瞧瞧,低声说道,“她现在就在家呢,我给她锁起来了。”
立夏着实地吓了一大跳,小声惊叫,“什么?在家呢?锁起来了?为什么呀?”
艳艳妈叹了口气,“小贼妮子,背着我跟一个穷小子处对象,让她姑给知道了。这回非得治治她不可。”
周芹在车上喊立夏快走,立夏回头看了一眼,转向艳艳妈,“婶子,我现在去看看她,行吗?”
“行啊,我正有这个意思呢,都没好意思开口,就怕耽误你的时间。我想让你好好劝劝她呢,别犯虎劲。”
立夏点点头,向姑姑喊道,“姑,我去同学家看看,晚点儿再回去,您帮我把立秋和立冬送回家吧。”
送亲队伍坐上四轮车走了,立夏跟送出大门的杨亚飞兄妹告别,就随了艳艳妈来到她家。远远地,就看见房子的风门锁着一把大锁。立夏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一定是张艳艳跟姜玉泉处对象的事儿露馅了,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国家几十年前就提倡婚姻自主了嘛,怎么还有这样的家长呢?只要年轻人自己愿意,家长有什么权利干涉呢?
到了房门跟前,艳艳妈开了锁,把门打开。立夏进去,来到西屋。只见张艳艳穿了件睡衣,蓬头垢面地闭目躺在炕上。炕梢的小炕桌上,摆着一副碗筷,还有一小盆疙瘩汤和一个酱碗,几根小葱。但很显然艳艳一点儿没动,那疙瘩汤冰凉得已经凝成了雪白的膏状。
立夏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想想昔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神采飞扬的好朋友,又看看眼前这个面色苍白,颓废不堪的可怜人儿,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眼下这个新时代所能发生的事情。
“艳艳,是我,我来看你了。”立夏坐在炕沿上,轻轻说。
张艳艳听到是立夏的声音,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身起来,却因为头晕目眩,又差点栽倒。用双臂支撑了自己,往前爬两步,扑进立夏的怀里便放声大哭起来。
艳艳妈进来,把一盘水果放在炕沿上,又把炕桌上的碗盆拿走,恶狠狠地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转向立夏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好好劝劝这个死丫头吧。”
立夏轻轻抚着张艳艳蓬乱的头发,“我理解你,艳艳。哭吧,哭够了咱们俩再唠。”
张艳艳嚎啕了一阵子,慢慢平息下来,把头枕在立夏腿上,只剩下轻轻的啜泣。立夏用手指理着她看样子好多天没梳没洗的头发,理顺了,编成一个松松的辫子,盘起来,别在脑后。
“乖,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再怎么也不能糟蹋自己身体呀。该吃饭得吃饭,弄坏了身子大家都心疼啊。再说,身体完了,哪有力量去跟他们抗争啊?”
张艳艳又平复了一会儿,才抽抽答答地开始讲述她的遭遇,“那天我跟姜玉泉约会,被我姑发现了。她带了好几个人过来,当时就给了姜玉泉两个耳光,把他打得都跪下了。说如果他敢再勾引我,以后就别想再在城里混了,她会想办法把他送监狱去。然后就把我扯回家,第二天就让我爸妈给我接回来了。工作也给我停了,我妈说,如果我还不死心,就永远也不让我去上班。”
“啊?都给打跪下了?你姑怎么那么狠?她凭什么那样对人家?监狱难道是她家开的?”
后来,立夏费了好大劲,才从欲语还休,遮遮掩掩的张艳艳的嘴里得到了细情。原来那天是张艳艳夜班,姜玉泉半夜过去,就在张艳艳值班的小屋里,已经差不多脱掉了她的衣服,如果她姑姑再晚去一会儿,张艳艳就失去了少女最宝贵的东西。
立夏也就理解了艳艳的家长为何如此激动和狠毒。毕竟她才十八岁,年少无知,过早地踏入成人世界,对她不是什么好事。她在心里暗暗骂那个该死的姜玉泉,处对象就好好处,为什么那么急着越雷池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她就对他心存成见,这下子更没有好印象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继续跟你家大人抗争?”
“我不知道,这些天我就一直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的,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自从那天晚上,我就再也不知道姜玉泉的消息了。我姑想让我跟她家的邻居叫吕明的处对象。她说只要我同意跟吕明处对象,就还让我回去上班。”
“吕明又是谁啊?”
“他家是开饭店的,非常有钱。自己家有个独栋的二层楼,一楼开饭店,二楼是住宅。离我姑家挺近的,我来来回回上班总看见他。我姑说他看中我了,想托我姑做媒把我嫁给他。我妈也特意去看过了,可相中那个人了,她们一心想要把我嫁给他,都是图人家有钱呗。可是我心里有姜玉泉,所以就没答应。”
立夏叹了口气,“艳艳,你妈说让我劝劝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劝你。你自己的事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总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个姜玉泉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对不对得起你这一番情意。”
张艳艳坐起来,一把抓住立夏的手,急切地说,“立夏,你帮我去找找姜玉泉行吗?你帮我问问他,他是什么意见?如果他还愿意跟我好,我就假装同意跟吕明处对象,回城里上班,然后找机会跟他私奔。”
立夏可是吓了一跳。私奔?这简直是太耸人听闻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支持好朋友私奔,那她周立夏成了什么人了?再说,鬼知道姜玉泉靠不靠得住?万一把她给害了,这辈子她也不会心安的。
“艳艳,你听我说。”立夏严肃地说,“咱俩好朋友一场,我可以帮你去打听姜玉泉的消息,但我绝不支持你们私奔。你才多大啊?真跟他走了,你就完了知道吗?一旦失了身,就没有回头路了。如果你们俩真心相爱,就让姜玉泉做出个样子来,就像我姐和杨亚飞似的,同心携手,一起努力几年,让家人外人都刮目相看。到时候你们年龄也大了,再结婚也不迟啊。”
张艳艳颓然地点了点头,“我家长要像你家家长似的有多好?立春姐那么优秀,嫁给杨亚飞这么穷的人你家里都不管,多开明啊!哪像我家里人,一心想让我嫁给有钱人。那个吕明都二十五了,还是个离过婚的人。”
艳艳妈又推门进来,送进来一盘鸡蛋炒西红柿和一盘黄瓜凉菜,一个劲儿地向立夏使眼色,让她劝艳艳吃饭。立夏点头,扯着张艳艳下地洗了脸,刷了牙,陪她又吃了点饭。张艳艳慢慢恢复了正常,小声苦求立夏帮她打听姜玉泉的动静。
“我答应你,帮你去问姜玉泉的态度。但之后我可不能管了,我要上学去。我只能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做傻事,一定不能跟他私奔。你答应我了,我才可以帮你去问。”
张艳艳郑重地点了头,立夏这才放心回去。
第二天,立夏真的求了李振做伴,到六队姜玉泉家打听他的情况。可是,姜玉泉的爸妈却说,他们的儿子早都去省城打工去了,自从走了以后,还没有个回音呢。
立夏回到家后,挨了周山好一顿骂。立夏一声没吭,老老实实地躲进里屋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