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新近种了一颗芹菜,每天浇水给它,颜色越发深沉,根茎与叶片间有白色絮状物相连结,填满整棵菜空隙,如同一所房子,有支撑,通风,遮阳,还有舒适柔软的床,房子里住着一群蜘蛛,不是一只,是一群,为什么是一群呢?或是是它们怕孤单而彼此为伴,或许是个体太小而不得在这世间显眼,我思来想去总是捉摸不透,每每与其对话,回应都是沉默与无视,它们只管织网,筑房,啃食新鲜叶片,间或有时,瞟一眼我这无聊的人类。
昨日跑完步去卫生间冲凉,不料竟有稀客至,我这房间阴冷潮湿,向来除了苔藓再无生物问津的,稀客是一只大甲壳虫,从通风口爬进来贴于墙壁,瞪着双眼一动不动,我与它对视半晌,它渐渐消除戒心,大摇大摆参观起我房间来。
我不禁难为情,家徒四壁,确显寒碜,我尾随它的脚步,看它有什么喜好的便赠与它,毕竟虫子不同于人类,不用绞尽脑汁来投其所好,它在书桌上停了下来,桌上堆满乱七八糟的物品,书啦,证书啦,相机啦,笔记本啦之类的,它究竟要什么呢?我大脑又开始迷糊起来。
迷糊便有了空白,在这空白里又渐渐生出图像来,先是点,无数的点,我想是那颗芹菜上密密麻麻的红蜘蛛,不知何时钻入了我脑子里,然后它们开始织网,蜘蛛们井然有序的吐丝,拉线,打结,奔跑,不停的重复,我脑子开始被填满,白色的,絮状的网在脑回间搭建起来,一根根丝仿佛一道桥梁,蜘蛛们要的是什么呢?连结脑回是要通过它们,又将进入哪里?在脑海的尽头又是什么?是原始的生命?还是永恒的黑暗?。
“啪”有什么声音穿透耳膜直达神经中枢,丝线被崩断,桥梁开始塌陷,网也分崩离析,蜘蛛们受到惊吓,迅速撤离,脑海震荡,空白如同漩涡不停旋转不停倒退,随即我被丢到另一个世界,昏黄的灯光,杂乱的房间,和一只晕头转向的甲壳虫。估计它刚刚也被这漩涡吸入再吐出,同我一样分不出现实与梦境。
“呐,姑娘,糟糕透顶,你知道,我是说那些蜘蛛,它们还会再来,在你心里,在你脑海里,织出这么一张张网,你分不清此岸与彼岸,现实与梦境,短暂和永恒,你自己也将参与其中,寻找脑回间的连接点并织出最大的一张来,如同建造房屋,打地基,砌墙,上梁,考虑窗户的朝向以及瓦片的陈列。你做出这样一张网,你坐在中央,然而你没有新鲜的芹菜叶片,没有温和的风和晨光,你只能坐在那里,悲哀而无能为力”。
我在垃圾桶内找到一小块残存的菜叶送给它,“权当见面礼了”,它对此显得不屑一顾,扭着屁股哼哼唧唧的爬走了,“欢迎再来”我说。
至于那群蜘蛛,它们躲到了哪里,皮肤表层还是神经纤维,血液还是骨髓,左心房还是右心室,总之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