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掉到湖里了
升到六年级时,我们西渡口的七八个孩子就去联中上学,联中在一个四面环水小岛上,小岛原先是一个庙,解放后就改成乡联中了,生源主要是南阳镇南部的一些村庄、小岛,还有西渡口,东渡口的孩子,学校距我家大约四里地,每天我沿着湖西大堤穿过整个村子,一路上相约在联中上学的,到西渡口村头的渡口码头上等待东渡口的学生们来接我们,然后一起撑船去学校。东渡口也坐落在湖西大堤上,上世纪七十年代,东西渡口隔着一个河道,虽然河道只有数十米宽,没有桥,两岸的老百姓来往只能靠摆渡,那时有专门摆渡人,东西渡口村的人坐摆渡船不花钱,其它村和外地人每过一次要收二分钱。跟我们一起坐船的有一个家住东渡口教我们数学的吴老师,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健壮结实。船是木头的,梭型,长约五六米,宽约两三米,无蓬,分前中后三个船仓,胆子大的就坐在船头,我胆小怕死,就老实的待在中间仓里。撑船是年纪大一些的同学和吴老师,过了一段时间,年纪小的也开始学着撑船了。撑船用的是一根成人胳膊粗的竹篙,长约四米左右,技能高的撑船者站在船尾的隔断上,两腿叉开,一篙下去,小船利剑一样,激起的水花会溅到船头上来,坐在船头的人会哈哈大笑,当然这是在夏天,冬天可就受罪了,一篙下去,带上来好多冰凌,那时候太穷了,孩子们大多没有手套,有的带着妈妈织的漏着手指头的毛线手套,小手冻成红萝卜,没过多久十二岁的我也开始撑船了,大家轮流值班,刚开始我是站在后船仓里撑的,好像力量达不到,船速慢一些,后来胆子大了,就站到后船仓隔断上了,记得有一天,是个春天,湖里的芦苇芽刚刚冒出湖面,绿绿的一望无际,野鸭在湖面出没,不知名的水鸟在婉转的鸣叫,空气中带着湖水的清新味道,蓝色的天空中棉花样的云在悠悠的飘,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站在船尾,开心又卖力的双手紧握竹篙,叉下去,提上来,一下又一下,小船稳稳的前行着,吴老师正在讲一个有趣的事,大家专心的听着,我努力的举起竹篙,使劲地插向湖底,可能是用力过猛,竹篙深陷湖泥中,没等我反应过来,竹篙就把我带进湖里了,当我喝了一口冰凉的湖水,从水里冒出头来,船因惯性已离我十米开外了,竟然没有人发现我落水,天啊!怕死的我立马大声叫喊,拼命用手拍打着水面,双脚胡乱的蹬着,当我咕咚咕咚又喝了好几口冷水,用力从水里冒出头来,就看见吴老师已经在水里了,一手扒着船帮,一手为浆,同学们也用手奋力划着水向着我来,还不停地大喊,有人落水了!浸透了水的毛衣和棉裤把我往水底拉,不停地呛水让我拼命的挣扎着,心理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正在这时,一个大浪打来,我的脑袋又浮出了水面,朦胧中看见一只大船出现了,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喊叫,一只又长又粗的竹篙打着水花漂到我身边,我拼尽全力抱住了它,这时吴老师和同学们也划到了我身边,众人手忙脚乱的把我拽上船,我惊魂未定,又灌了一肚子冷水,落汤鸡一样瘫在船仓里瑟瑟发抖,老师把大竹篙还回去,谢了人家,这时我才看清,那艘大船竟然是一艘娶亲的船,船上装满了嫁妆.大家赶忙向学校去,吴老师这才急忙摘下自己心爱的手表,手表灌了水,他就使劲地甩着手表,自嘲地说,嗨!刚才一着急,忘了自己不会游泳了!又从湿透了的裤兜里摸出一些也湿透了的零钱和粮票,同学们帮忙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揭开,晾在船舱里,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和命一样重要,离学校的小岛还老远,就看见我们学校的刘校长和一大群人站在岸边,一上岸五六个女同学就热情的架着我去了女生宿舍,把早已准备好的不知道是谁的棉衣给我换上后,我还参加了一场考试,考试是在教室外的院子里,一人一桌,温暖的阳光照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那种温暖的感觉终生难忘。当我傍晚放学后,迎着绚丽的晚霞走在西渡口的湖西大堤上,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我掉河里差点淹死的故事了。现在想起姥姥的那句,这孩子命大,佩服她的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