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鱼,黄鸭叫,黄辣丁,黄骨鱼东江河畔的人们把它称作黄花牯,书名黄颡鱼。它记载在《兴宁县志》物产篇中,是河水中一种珍贵的鱼种。
我九岁时才跟父母居住在一起,早就养成了一种孤僻的性格,因为九岁前跟随阿婆在乡村里生活,所接触到的人除了小村庄里的人,就是村里的同班同学。离开老家几年,几乎忘却了老家,新的地方又熟悉同学和父母的朋友及同事,父母三两年调动一次,每到一个地方会忘记一批人,去重新认识一批人,所以忘却一批人,换成另一批人,最终只记得最要好的部分朋友,还有老家族里的亲人,外婆家族里的戚人。孤僻的性格会去尝试和欣赏别人,更多地会体谅别人,这是种人性的缺点还是优点?孤芳自赏,自由自在,与众不同,冠在这种性格上适当无疑。
从大山里走到大河旁,那种新奇劲,有种莫名的兴奋,学会了游泳,潜水,学会了玩水和逮河里的鱼,搬石头砸石头下的鱼,学别人放鱼筛,放鱼筌,放凉箕,戽水盘水凼,钓鱼等,人小鬼机灵,一学就会,此后的日子里,东江河便成了我的菜园子,想吃什么鱼便是一句话的事。
上面逮鱼的学科中,大部分逮不到黄颡鱼,只有钓鱼才会经常钓到它,并且要下雨涨浑水时去钓,找个好钓点,口财好的话能钓到一两斤。河边取根毛竹或京竹,砍下来剔干净,数竹节“有吃,冇吃”地从头数到尾,如果数到尾是冇吃,便会把竹竿丢掉,称这根竹竿是个“斋公”,斋公不吃荤,直到砍到那根“有吃”的口财竿,才满脸高兴地进行下一步。
黄颡鱼属肉食性鱼类,长年躲藏在石块底下,靠吃水里的小鱼虾及水蜈蚣生存,下雨涨水时,它会游到浅滩泥土多的地方觅食,对于蚯蚓这种活生物特别钟意,只要见到鲜活的昆虫,便会张开它的大嘴巴,凶猛地吞噬。每到端阳节和秋雨涨水,便会到父亲办公室“偷”大头针,把大头针用钳子扭成钓鱼钩,挖几条蚯蚓作饵即可到河里钓它,每次钓完鱼便把鱼竿一甩,丢到河里,告诉河龙王下次会用此工具再来,您老可别让我钓上来,我没钱买香火供奉您老。
那年父亲去长沙叔叔家,带回一台手摇电机,是叔叔工作用费了的一台器材,手摇还能产生电能,父亲出于好奇带了回来,要知道当时公社通电才几年,把正负两极用线安装,接上灯泡手摇会发光,手触会有舒麻的感觉,单位同事想到河里一试,接上长线,走到沙滩上,小鱼触电即翻白,后来到深水区能把无鳞的鱼舒服麻醉死,大部分是鲶鱼和黄颡鱼,河里的鱼没有经历过这种安乐的死法,每去一次便会大获丰收,捞到不想再要,让羡慕的人产生嫉妒,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打平伙,你提一两斤酒,他出一点珍藏特产,母亲总是乐此不疲,她并且好这种热闹劲。
每次摇到鱼,大部分是黄颡鱼,大家对黄颡鱼的烹饪方法各抒己见,母亲总是一成不变地用水煮,把黄颡鱼下锅放冷水直接大火炆,摇到的黄颡鱼不是一点点,最少是十几二十斤,多时百多斤,那时食用油紧张,母亲的这种烹饪方法最好,经常这样吃,无一人不说好。
炆出来的黄颡鱼只放盐,汤上漂着一层类似土鸡熬汤出来的黄油。刚开始去深水区摇鱼,出来的黄颡鱼大的有斤多一条,如今三四两一条的黄颡鱼不知多久没有见到过了。黄颡鱼经过母亲的手烹饪出来,甜鲜可口,油而不腻,大概是处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吃到荤便是一天里最美的时光吧。
黄颡鱼全身腊黄,鱼鳃两边各长一根坚硬的刺,背鳍还隐藏一根刺,嘴巴很大,嘴边有须,眼睛很圆,炯炯有神,尾巴呈半圆弧形,抓住它时会发出“嘎嘎,嘎”的清脆声音,带动着三根刺一起动起来,三根刺有剧毒,不小心被刺到,疼痛无比,肿得老大。一般长到二十厘米左右长,见过最大的不过一斤半,在水中属两重性格,活跃时非常强悍,平常贴在水底一动不动。它的肉质非常紧实,特别表现在鱼腩部分,这也是我特别喜欢的部位;鱼皮相对滑嫩,胶原蛋白丰富,还有就是肚子里的膏,鱼肝油含量极高;全身除主刺外没有小刺,肉质雪白,纹理清晣,是不可多得的上佳食材。
黄颡鱼味道好,可惜东江湖关闸后,很久没有见到过它,直到南下做厨才见到市场上有专门卖黄颡鱼的贩子,个体均匀,打听才知道是养殖的,从外表看不出是养殖的鱼,吃过后知道肉质不紧实,鲜甜的味道不浓。
黄颡鱼煎一下后放水,熬到汤白再调味,放入水豆腐,味道鲜甜,质感鲜嫩,色泽鲜艳;煎一下放少许水黄焖,把一块豆腐切成四块,用高油温炸成金黄色,筷子将豆腐六面穿许多孔,焖好的鱼调到自己喜欢的味道,放入豆腐吸汁,那种豆腐的味道,如果你闭上眼睛分辩不出是鱼还是豆腐。
曾几何时,我再没有吃到过野生的黄颡鱼和妈妈做黄颡鱼有妈妈的味道,再想起这些种种,不仅是对黄颡鱼的一种情怀,更多的是对母亲的一种思念,哪些曾经浮现出无限对亲人的爱。特别怀念把黄颡鱼从水桶中倒入脚盆那种欣喜,更怀念妈妈做的黄颡鱼汤。
人生到人死,看淡后就是个经历过程,老与病是其中的插曲,至于其它只不过是插曲中的音符,人死是人世间最公平的事,不管你是贫穷富有,也不管你是位低权重,最后不得不面对死亡,这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理解。人到人世间,到了一定年龄,再没有向上的动能,剩下向下的势能,在势能辅助下回望过去,回望过去那些曾有过的美好,让生活开出绚丽的鲜花,结出甜蜜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