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mo Levi说过一句话,他说集中营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但我要说不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这句话出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作者林奕含的生前采访。《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讲述的是一个憧憬文学的十二岁少女房思琪被学识渊博的补习班教师李国华强暴、而后诱奸她直至十八岁她疯掉的故事(还有家暴,但在本文暂不予探讨,故略去)。林奕含在本书出版后不久自杀,书中的故事是根据她的真实经历改编。
书中李国华用邻居教师的身份和可以说是苍老的脸以及他精湛的演技赢取了信任、用辅导作文的方式制造了和思琪单独的相处机会,从她交上来的作文中判断出了她的自尊心让她不敢把事情告诉任何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最终得以得手。
最终让李国华决心走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
正如李国华所料,从小被教育要乖巧听话、不懂得如何去拒绝别人、精致的小孩思琪不敢告诉任何人,而李国华告诉她这是爱,他引经据典,利用对文学和艺术的曲解、利用话语的重量告诉她,这是爱。甚至到了后来,思琪也“爱”上老师了。
可这“爱”是爱么?林奕含在采访中也多次提到了“爱”这个字,可我不觉得这是爱,爱不是让人每次睡着都在做噩梦,不是让人两千多个晚上睡不好,这不过是李国华强行灌输给一个十二岁的、恋爱观尚未形成的小女孩的“爱”,更是思琪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而不得已找到的借口。
与自己不爱的人做爱是污秽的,爱上了就不再是了。
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妳爱的人要对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其实思琪试图讲过,被李国华性侵的其他人也是:
思琪第一次跟父母沟通“我们家教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父母给出的回答是“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第二次试探着想要给父母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了”,父母回:“小小年纪就这么骚”
那一瞬间,思琪决定从此一辈子不说话了。
就像饼干给男友坦白,得到的是一句“你好脏”
就像郭晓奇,第一次给父母说,得到的是
第二次在网络上曝光,得到的又是
我觉得很可笑,又觉得很可悲,一个是未成年的孩子,一个是手握职权的成年男人,为什么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去责怪孩子呢?仅仅因为孩子的性别吗?孩子被性侵数年而家长毫无察觉,家长和这个社会不应该反思么?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房思琪?还有多少李国华呢?
林奕含在采访中说“我在写这个小说的时候会有一点看不起自己,那些从集中营出来,幸存的人,他们在书写的时候,常常有愿望,希望人类历史上不要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在书写的时候,我很确定,这样的事情仍然会继续发生,现在、此刻,也正在发生。”
距离林奕含自杀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个世界有变好一点吗?
汤兰兰,北电,空姐,甘肃女孩,章文.....不用我细说,你已经知道了这每个词语代表的是什么。看这本书的时候正好赶上metoo运动,被性侵犯、性骚扰过的女性数量之多令人咂舌,但是我自身身为女性,并不感到奇怪。
这很令人绝望,你看,它依然正在在发生。
但或许我还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还是希望在这些事情被曝光之后能够使现实能够发生一点点改变:
我希望我们的父母的学校不要谈性色变,孩子需要性教育。父母要多于孩子沟通,发生了性侵害事件之后也不要去责怪孩子,不要把一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熟人、邻居、师长排除在孩子需要防范的人之外;学校也不要拿加害人的前途、学校的名誉、和培养教师的成本去绑架受害人(甘肃女孩自杀前曾被道德绑架过,加重了她的抑郁症)
我希望女性能好好保护自己(就像欺诈案件,实施诈骗的人应当受到惩罚,而被骗的人也应该提高防范心),在一些摸腿、言语骚扰等等一些试探性行为发生时就能够第一时间阻止,在遭遇侵害后能采取正确的做法。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我希望男性有正确的价值观,不要去崇尚那些炫耀自己睡过了好多女人的人,不要在对方不允许的情况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伴侣;希望你们能够尊重女性,能够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无论女性是酩酊大醉,还是浑身赤裸,都不能成为你伤害她的理由(就像unnatural最后一集,无论遭受过怎样的痛苦,都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我希望我们的社会不要在性侵害被曝光的第一时间去谴责受害者,更不要在真相尚未明确之前、没有事实根据的用恶意去揣测受害人衣着和私生活,不要给加害人实施犯罪提供环境。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强暴是社会性的谋杀。
我希望我们的影视剧不要再传导“女生没有第一次就掉价了”的错误价值观,不要把“被强奸”和“不干净”、“脏”画上等号,而告诉我们受到侵害后正确的做法应当是什么(先别洗澡,报警,去医院,有必要的话还要看看心理医生)
我希望我们的法律足够健全、司法足够公正,尽量找到办法克服取证难的问题,尽量减少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受害人事情经过从而加深伤害的情况,尽量让这些实施性侵犯的人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特别是对侵害未成年人的案件,更应当重视和加大对施害者的惩处力度。舆论治国本来就是畸形的,不正常的,这代表着公民的诉求没有在正规渠道得到满足,应当警惕和采取措施
这好像很难,但是难我们就不去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