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成不成钢是别人的课题,但当你恨铁不成钢,肯定是你没认清自己的课题。
C 是我的高中同桌,当时文科尖子班成绩第一,大学考上了南方的一所一本院校。
学习成绩好,大概是学生时代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连当时最受欢迎的高中班主任对她也是偏爱有加。
但是她的原生家庭不好,父母是农村种地的,经济条件大概很差,还有个中途辍学但是花钱如流水精于穿着的哥哥。C工作之后会定期寄钱给家里,那时候哥哥结婚也花了她不少钱,和《欢乐颂》中的樊胜美有点像。
不太像的是,C很节省很节省,节省到从来舍不得对自己好,已经大学毕业十几年也升职为部门主任了,但回家过年是还是买夜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C可能还很自卑,她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时常别别扭扭的,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把一切归结于性格缺陷。
刚开始的那几年,每当她聊起自己的困惑,我还会劝一劝她,甚至拿自己最私密最不愿为外人道的隐疾去劝她,劝她试着改变一下,试着对自己好一点。是的,如果她不纠结不困惑,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但每次苦口婆心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我就很生气,她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呢?
说得多了之后,发现她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我就逐渐不怎么说了。
她今天来找我,我顺便问起她换房子的事情。结果,历史重演,她说着说着又将一切问题归结于性格缺陷,再往下就说:哎呀哎呀老生常谈了,不说了不说了,头疼。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不知道怎么接这种话,然后无关痛痒地安慰几句。但是这次我没有安慰她,没有说你应该怎么样。我问她,你最在意的是什么,钱还是舒服?
她还是在意钱,换房子没办法严丝合缝,心疼损失的那些钱。但是和现在的室友之前发生过矛盾,现在面儿上过得去,实际别别扭扭。我给了她几个方案:
先去市面上看房,心里有个数,后续再做对比决断——不能只停留在想上,否则就会一直纠结。
如果想不清楚愿不愿意和这个室友继续住,就回溯一下自己的真实感受,以及那个感受的来源。
第一个意见她接受了。第二个意见,又导向了她的终极借口——性格缺陷。
我没有安慰她你很好、你要改变之类的,我甚至没有给出建议。我只说我最近在做的事,我说我在看心理学的书,在每日做觉察,感觉对自己帮助很大。于是跟她提到《重新认识你自己》和《认知觉醒》这两本书。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迈出这一步,会不会去看书,会不会去回溯。但是我知道,我的使命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会把我的经验和对我有益的方法告诉她,但是是否对她有益完全未知,需要她自己去探索。
是的,我自从学习了课题分离之后,我发现我已经在逐渐减少内耗了。我只对我自己负责,对于她人,可以提意见,可以帮助,但是绝不要背负责任感。因为她的执拗不肯改变而生气懊恼,过去我会冠之以“希望她好”“为她好”“恨铁不成钢”这样的美名,但谁知道这不是另一种“控制”呢?谁知道,我不是为了控制她人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呢?我生气会不会只是因为她的不改变让我觉得“失控”了?
真的课题分离了之后,对我来说堪称减负。我不用花那么时间去琢磨别人,一件事情做完了就是结束了,不再赋予它那么多意义和枷锁,让我觉得轻松了一点。
2.你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隐疾,而是你不能直面隐疾
昨天B给我发消息, 表达了关于考研复试听不清的那件事,让她觉得很刺痛。她说:我想穿越到考场外面,告诉你提前和招生办联系,告诉你稍后无论如何请考官在纸上写上问题,不管答得怎样,请给我答的权利。那一刻,我真正看到了“回到过去解救自己”的力量感。我忍不住想,我真正难过懊恼痛苦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原来是明明可以有机会的。
我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因为害怕而逃避,当作仿佛不存在这些问题,然后被当场揭穿,独自面临那种巨大的无助感和窘迫感、以及无所依傍的失怙感。我本可以提前跟招生办、跟主考官说明这个情况,而不用等到现场尴尬;我本可以提前验配机器,减小耳朵不好带来的实际问题;我本可以阳光自信砺志,用人格和精神魅力征服考官。但是我没有,那时的我只是一个胆小懦弱畏畏缩缩的的我。
我现在去看,复试失败的结果似乎是必然的,不是因为我耳朵实际存在的问题,而是因为那个胆小懦弱无所作为的自己。我放不下,其实是因为我无法原谅那个只能徒然接受命运的自己。我太懦弱了,我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做以至于什么都没做,坐等命运的宣判。
但我并无意批判那个时候的自己,我当然明白,以现在之我去评价当年之我,受特定历史条件的限制,无论如何当时的我断然不会那么强大。但是现在的我强大了一些,可以回到过去去抱抱那个在考场上孤立无援、窘迫不安的自己了,还有那个由此而自卑遗憾痛苦的自己。
当我觉察到这里,我感觉心里好像徒然被打开了一个缝隙,然后从遥远的天际射下来一道光,不是一道,是万丈光芒。过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是因为耳朵的问题才导致被拒之门外;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是那个不肯放过自己的我自己,亲手将这个闷头努力得来的成绩拒之门外。是的,相比于一味闷头学习努力进步,这世间有太多更值得我们去探索的内在了。
B担心地说:我不知道你探究的的结果是什么,是否可以真的如愿打碎重建。但我说:我也不知道重建之后的结果怎么样,但是我不太怀疑能够重建这件事,只是时间早晚,程度差异而已。对我来说,打碎的过程可能更难,因为当觉察到埋藏在深处那个不堪的过去时,周遭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直面那血淋淋的事实。
不过我也观察到,当我专注地坐在那里回溯过去挖掘真相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一想到那时那刻就完全止不住地流泪。但是当回忆结束,觉察结束,眼泪立刻就停止了,不太会蔓延到日常的情绪里。我觉得很神奇,也许我的觉察还没触及到最根本的问题,也许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可以稍微剥离开事实和情绪。
不管怎么样,觉察这件事一定是有意义的。过去我们一直因为害怕痛苦,所以从不去讲那些给我们造成伤害的过去和不堪。我们越不讲,越不觉察,它就越树大根深,用我们身体和精神的能量吸收养分去喂养那些痛苦,时间越久越不好拔出。这有点像刮骨疗伤,只有真的扒开泥土,拔出那棵已经长了毒瘤的大树,把过往都抛掉,才能长出新的枝叶。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3.当真正开始课题分离,你和身边人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当我有意识地觉察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的很多情绪是藏起来的。我的日常情绪波动反而是
来自身边人。大概是我位列第一的共情力太强,讨好型和付出型人格培养了惯性的思维模式,总想对别人的情绪负责,帮别人解决问题,却往往忽视了自己的情绪。
我最近开始有意识地识别这种情绪,当我意识到我又想因为身边人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停下来,停下来。
当H说想早点过来让我帮她一起做规划的时候,以往我肯定鼓掌欢迎,大包大揽地说:你来吧,我下班晚上抽时间帮你弄,现在你考试是第一位的最重要的事,我一定全力帮助你。然后开始自己焦虑,时间不够行程冲突怎么办?以我答应了就一定办好的性格,我会一边焦虑,一边白天上班时间弄,晚上熬夜弄,总之一定要弄好。
但是那天,我说,你周末过来考试,以及你提早过来学习都完全没问题。不过这周帮你做规划,我的时间可能没办法保证,因为我这周刚好周一到周五晚上8:00-10:00每天有两个小时的直播课。如果做规划帮你学习,那就是10:00以后可以吗?H想了想说:不行,我不能熬夜。
最后H没有提前来。我虽然知道我做得对,但是心理还是很难做到完全剥离,我还是有很多人情债的负担,觉得在她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没有帮助她。但后来我又觉察了一下,我为什么很害怕她提早来?
因为我的计划性和秩序性,我过去经常靠经验判断,因为这能给我安全感。我小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的,我不确定爸妈什么时候又会吵架,我不确定我下一次学费能不能拿出来,我不确定我的学习成绩是不是能够一直保持。当计划打乱,我已经构建好的一切又要推倒重来,我会有一种失控感。
还有一个原因,最近在上优势星球的课程,我希望能够厘清我身上的优势和劣势,帮助我更好地在工作中发挥主观能动性。我需要做这件事。我最近刚开始进行自我觉察,思想震动比较大,情绪波动也大。我也需要比较专注的时间进行自我探索和思考。当我想明白这些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我能量比较有限自顾不暇的时候,如果我勉强接受了H的建议,让她提前来帮她复习,很有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很累,我的情绪不好,这反而变相影响到H考试。
我觉得这大概也会经历一个反复的过程,从什么都想包揽,到切断式不管,到适当关心但不背负责任感。探索的过程肯定会经历很多怀疑,来自身边的不习惯和我自己的不习惯,但是只要知道这条路是对的,往前走的时候就会踏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