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在姥姥家长大,高速工程推翻了所有老房。童年只剩回忆。
记忆中去姥姥家要爬一个长长的黄土坡,坡很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半坡旁边有地,桑葚从地头的篱笆低垂下来。轻轻一跳就含在嘴里,甜甜香香,衣服上都是紫红色的印记,免不了挨一顿臭骂。
上坡到了拐角,我们叫“院西头”,院西头是一大片空地。八十年代农村厕所都是两块板搭在一口大瓷缸上。恐惧于又宽又黑的缸口,大冬天我都要光着屁股到“院西头”解手,所以对于院西头,自己充满感情。
过了院西头是猪圈,猪圈全用石头打造,有西藏风格。小时外婆家总养一头大大的黑猪。猪圈分里外两间。里间是遮风挡雨的卧室,外面是活动区。一头猪一直从年前喂到大年三十。
过了猪圈是正大门,有清朝遗风的老木门,木门下有个需要抬脚跨过去的门脸,重要客人来访或者长辈进家门脸要提前摘除,否则就是不尊重。开关门时门吱吱妞妞,像是拉二胡。
进门有一槽纯土,泥土里种丝瓜,藤蔓攀爬整个院子都是,丝瓜架上常常有蛇出没。大人说都是无毒的草蛇,这些蛇偶尔还会不经意跑到房间里去,但是大人从不铲杀,只是想办法把他们丢在家门前的溪流里。那个时候的人都善良,不忍杀生。
厕所旁有一棵歪脖枣树。歪脖枣树直接歪到房梁上。农村房顶就是一个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空地,水泥打磨的光滑干净,平时姥姥坐在上面缝缝补补,晾晒粮食。放了学我最喜欢坐在上面吹吹风,画画,带小伙伴做游戏,真是一个不错的乐园,
站在房顶一伸手就能碰到还没熟透的枣。从每一颗枣子黄青色的小花盛开开始到完全熟透坠落满院。从一年年丰收的枣子里,我看到了时间的流逝和自己的成长。
外婆家的房子是由砖房和窑洞共同组成,所以我从小是在窑洞里面长大。
整个窑洞外面是厨房,里面是卧室,卧室和厨房之间隔一道土墙。土墙上是外婆粘贴的密密麻麻的报纸。报纸是从外婆的妹夫那里获得,外婆的妹夫是一名中学校长,手头多余的报纸很多,小的时候如果无聊我会一张一张阅读墙上的报纸。
再往里面走是两张木床。木床很高。木床上面是错综复杂的电线,连着一个灯泡。木床里面是六口大缸。缸里面是粮食,有时会有一些晒好的干果专门给小孩子吃。
窑洞冬暖夏凉。冬天屋里特暖和,夏天特凉爽,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一本书,把被子卷起来,靠在被子上躺在床上看书,很是惬意,窑洞是充满人情味的。
夏天吃饭终究还是要在歪脖子枣树下吃的。放上一个小方桌子,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的也都是家常便饭。比如面疙瘩汤。我发现我姥姥特别会做面疙瘩汤,金黄金黄的,特别好喝。炒茄子,都是自己种的,外加馒头。感觉有一种非常非常美妙的亲切感。
夏天有蚊子,姥姥编了长长的茼蒿条。在屋顶上晒的干干的。傍晚时分,茼蒿燃烧起来,驱蚊效果很好,大家吃完饭就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天,时光纯粹干净的过去。
后来,离开家乡,在外求学,工作,姥姥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得及去看看老房子。我明白自己心中的惆怅,是对那些美好时光的深深眷恋。
其实,一个人的童年成长在山野田间,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