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5期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仅以此文献给我最亲爱的外公
一、墓前·蝴蝶
又到了清明节祭祖的日子。距离外公去世已经一年了。家人们站在外公的墓前有的烧香，有的烧拜祭品，小孩子双手合十祭拜以示对外公的尊敬。而我也一样没落下，敬茶，敬酒，三鞠躬十分虔诚。想把我对外公的思念用尽全力传达给他。
微风吹着墓两边的草，吹得摇摆不定，似乎也在诉说对外公的思念。
大家都在忙前忙后的祭拜。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开始逐渐有人离去。而我还觉得不舍，站在外公墓前久久不愿离去。除了父母，外公就是和我最亲近的人。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舍，也站在那里陪我。这时已经剩下几个人了。
我走到外公墓前对着他的照片悄悄告诉他“外公，我看到蝴蝶了，看到了很多美丽的蝴蝶还有蝴蝶标本。可惜标本不能带走，蝴蝶我也捉不了，不然带几只过来放在你墓前陪你。”
当我抬头之际一只黑色花蝴蝶缓缓地向我这边飞来。我没有闪躲，而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别动。有可能是你外公回来找你。”母亲也看到了这一幕。
母亲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了，始终会有点旧思想。她以前就跟我说过墓地的所有生物都不能杀生，有可能是亲人的化身。我从小就喜欢蝴蝶，又怎么可能“杀生”。
当我在那里站稳的时候，那只蝴蝶就在我头顶盘旋了几圈然后缓缓地落在了我的左肩上。正如母亲所说的它可能是外公的“化身”，可能真的是来找我的，因为这里还有好几个人，而这只蝴蝶却选择了停在我肩上。
来墓地拜祭我穿了一身黑衣服以示对外公的尊重，没有蝴蝶喜欢的花颜色。我身上也没有任何香味。我为什么能吸引蝴蝶？我努力地为这件事情寻找一个理由，寻找一个我是它唯一选择的理由。我越想心里就越激动。似乎有股热流通过身体各处汇聚一起然后要从眼睛涌出来。我努力强忍着。
这时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还补充了一句“可能外公临终前你是唯一一个在他身旁的孙女。外公想你了。”
是呀，外公那么疼爱我，他肯定是想我了。况且我们还有个未完成的“约定”。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已控制不了，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衣领上。
这时蝴蝶似乎能感应到我的难过，似乎不愿再徒增我的悲伤。它又再一次盘旋在我的头顶，像是在跟我告别，然后缓缓地飞走了。
母亲之前不敢惊扰蝴蝶，见它飞走了就过来揽着我的肩膀，给我无声的安慰。这时我已经陷入了和外公的回忆中……
二、外公和我
我们家和外公家离得很近，可以说就是隔了一间房子。不是因为母亲嫁得近。我们家也是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在这里拿了地盖的房子。后来小舅舅为了外公外婆住得舒服点，也把我们隔壁的二手房买了下来让外公外婆住，也方便我们有空照顾。这样我们和外公外婆便成了邻居。
母亲在我小时候就承包了当地一家酒楼。酒楼从早点做到晚餐，母亲不得不早出晚归。父亲因工作关系也偶尔要出差。这样我便从小就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基本上除了睡觉才被母亲接回去。
白天我去上学，中午回去吃饭，下午又继续上学，放学又回外公家吃饭。我们那会儿没有在学校搭伙食一说，更没有寄宿。都是镇上户口的孩子就读，离家近。
外公每天能做不相同的菜式给我和外婆吃。之所以是外公负责做饭除了他有一手好厨艺，也是因为外婆从小就是地主家的女儿，不太会干活。后来嫁给了外公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很少让她下厨。外公不但一周菜式不会重复还会根据营养来搭配。晚上做完作业外公还会陪我玩，给我讲有趣的故事。有时候我也陪外公看电视，听他讲战争讲历史。外公年轻时是某供销社的采购员，见多识广。从小我就打心底佩服他。觉得他是个厉害的人。不但有学问，会做好菜，最主要还会陪我。我那时候觉得外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样的生活直到我入读高中去住宿，才不得不离开外公外婆家。
他们当然也会不舍得我。但外公见多识广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孩子的必经之路，再不舍也要让我好好读书。临出发去学校前我去跟他们告别。外公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也答应他们周末放假就回来。其实学校离得并不远。那时候家里没有小汽车，坐公交的话大概来回一趟三个多小时吧。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了小汽车这个时间就能缩减一半。但对于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我们难免会很不舍。
高中刚开始住宿时我很想外公外婆，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有任何通讯方式我只能把思念放在心里，写在日记本上。一到周五我便迫不及待坐车回去看他们。我第一时间进的不是自家家门而是外公家。
这时候外公就会嘘寒问暖，问我学习是否辛苦，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晚餐把我最喜欢吃的菜摆满客厅那张圆桌。就像年三十晚吃团年饭一样。三个人好多菜。饭后还有我喜欢吃的水果。回学校前还会把一堆零食给我准备好，即使父母给我买了他还要准备。生怕我不够吃。外公好像要把他对我的关爱都放在这些事情上。看得出外公在倾尽全力关爱我。
就这样在外公的关爱下我很快就度过了高中三年顺利考入了这个市的一所大学。
像高中时候那样每到周末我就回去看外公外婆。这个已经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情。只是我长大了，外公外婆也显得年迈了不少。他们两鬓的白发也越加明显。岁月带走的是我们的青春，带不走的是我们的祖孙情。外公不再给我讲故事，不再担心我的住宿生活。而是在我跟他分享和一班男女同学的合照时他提点我要注意分寸，要学会保护自己。外公是个开明的人，他说同学间友谊要好好珍惜，但也要分清界线，不能伤害别人也不要委屈自己。我懂外公的意思。我长大了外公怕我不会保护自己。他心里总是记挂着我。
我长大了就更懂得体恤他们，反过来照顾他们。每次回来虽然都是外公亲自下厨，但我已学会饭后分担家务，陪外公散步。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爱花，爱美丽。每次和外公散步到我家附近的公园看到一片花海，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的花真美丽，如果再加些蝴蝶就更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在里面扑蝶，像电视演的那样。”然后外公就会哈哈大笑，说我电视看多了，还说我因为从小在镇上长大没见过这些。而我也觉得这个画面不可能实现，因为真的没见过这个公园有蝴蝶。后来也就成了随便说说。
三、约定
外公身体出现问题是在我大学刚毕业第二年。那会儿我还是像以往一样周末到他家陪他们。吃饭时听到他咳嗽得好厉害。我询问外公他也没多说，只是说普通的感冒咳嗽。还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多少有点毛病很正常。我没有多想就信了。后来才知道外公是不想我担心。我叮嘱外公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直到我妈说外公吐血入了院我才知道外公得的是肺癌。外公一直有吸烟的习惯，只是不会在我面前抽，怕影响我身体。发现外公有这个病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
当我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我正在单位上班。我想立马请假去看外公。被我妈阻止了。理由是我现在过去也于事无补。外公刚入院要做各种身体检查，让我下了班再去。
第一天去看望外公的时候我看见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盖着被子，露出的手上打着点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的眼泪就忍不住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我说外公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外公心里也肯定不好受，我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不知道是睡眠不好还是哭了。
“我就是怕你们难过，外公都73岁了，一把年纪了，看开点就好。”
外公用着他微弱的声音安慰着我。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疼。为了让外公不再担心我，我故作坚强。擦了擦眼泪就告诉外公我没事。我也安慰外公他也会没事。
阿姨跟舅舅他们偶尔也会来。因为他们住得比较远，有些还是外市居住，照顾外公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离他最近的我们身上。每晚下班我和母亲都会到医院照顾外公。我陪他聊天，我妈就去找医生了解当天情况。
外公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都很清楚。但为了不影响他的情绪导致身体更差我们极力隐瞒他。
有一次外公说他做梦梦到很多蝴蝶围着我转，那里有很多花。我很开心在那里和蝴蝶玩，蝴蝶还跟我说话。我知道外公一定是记住了我当时说的话。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了。我说外公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蝴蝶。公园没有我们就去动物园看。外公连说了几个“好”字。还说他出钱请我看，我刚毕业工资也不高要省着点。我们因此有了一个“约定”。外公这一刻还想着我。听完这话我的眼眶都红了。怕被外公看出我的“异样”，我立马起身说去上个洗手间，以此缓冲一下快要崩溃的情绪。
外公一直在医院进行各种治疗。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就收到了他的病危通知。医院说尊重外公和家人的意愿可以把他带回家让家人见最后一面。就这样我在上班途中便被通知回了家。
一进门我便立马喊外公，这时外婆和我妈还有两位舅舅已经站在旁边哭得很厉害。因为事出突然，在家里的并不是很多人。外公像个没事人一样抬起了手像要抓住点什么。我立马冲过去握住外公的手。
“外公我来了，我来了。你答应要和我去看蝴蝶的，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我一边说一边已经泪流满面。
外公对我笑了。
“外公不能陪你去看了，以后要听你父母话，好好读书孝顺你父母。如果以后去看蝴蝶了来祭拜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我用力地一直点头。
外公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话音刚落他便紧闭双眼了。任凭我怎么叫怎么摇他都没醒过来。
外公真的走了。
从此以后我便少了一个疼爱我的亲人。后来其他人也陆续来到了外公家送他最后一程。
三、告别
母亲揽着我看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便拍了我几下背。
“你没事吧？大家都走了，我们也赶快走吧，不要让你爸等太久。”
我擦了擦眼泪像个没事人一样。
“外公我们走了，下一年再来看你。”我把外公墓前的花又重新摆放好，然后就跟着母亲离开了。
四、圆满
这条墓园边的小路很窄。父亲的车开得很慢。我摇下了车窗，面转向窗外，闭起双眼任凭微风往我脸上吹。我想让风把我的思念带给外公。
“外公那只蝴蝶是你吧？是你来看我了对吗？像我想你一样，你也很想我吧？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也没忘记。外公，那只蝴蝶好美。外公，这一年我替我们看了好多蝴蝶。刚才你把自己化作蝴蝶来赴约了对吗？你没有失约，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外公，我们都没有遗憾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车子已经停在了我家附近。母亲喊我下车，我收拾了心情跟随母亲往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有些许微风，让人格外舒服。没有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感觉，心情好像也好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