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外婆是最为亲近的。奇怪的是,关于外公的记忆却更加丰富,或许证实了外公过世在后,我的年龄略长,观察和记忆也跟着进步了。
外公有个绰号,大略翻译成普通话应该是“耷耳朵”,盖其左耳不如右耳挺括,耳尖有些内卷。外公在十里八乡名气颇高,不仅长于打猎,从他手里做出来的犁耙也是声名在外。母亲时常说,做闺女的时候是享够了福的。困难时期,别家愁吃愁喝,母亲却端着自家的饭菜去换别人的观音土;别家买盐是拿着馃箩(竹制,大约2升的容量),外公是挑着大箩筐。
打我记事起,外公已不再打猎,转而种了橘子养了蜂。依稀记得在村后水塘边的半山腰上,他顺手摘下已熟的橘子(外公种的橘子有早熟和晚熟两个品种,我却从来分不清。)递给我,旁边是飞舞忙碌的蜂们。外公虽然能干,种了偌大一片橘林,及至后来年老体弱,吃橘子也只能蒸熟了吃热的。除去这略为悲伤的蒸橘子,关于吃喝外公也闹过笑话,也或许是他开的一个玩笑:镇上赶集买了塑料瓶装的汽水回来,看着瓶身均匀的凸起花纹,他说这难道是每天喝一格的量吗。
关于生老病死,尚在念小学的我不明就里。印象中只是瓶瓶罐罐,外公不再像原来一般四下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了。二年级时我也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为了我和弟弟读书,在镇上租了房子安顿下来。孩子的性情,大概是容易被眼前的事物占据内心,渐渐适应了镇上中心小学的环境,我把小水村和外公抛在了脑后。直到有一天母亲说,外公托人传话,想见我。我从来是不知外公竟然是如此疼爱于我,卧床良久还特意想着见我。母亲立即带着我和弟弟赶了过去,过程如何居然又被我这个没良心的忘得差不多了。傍晚走在回镇上的路上,表哥飞奔着赶上来,他带来的是外公西去的噩耗。母亲后来说,外公是舍不得我,见了最后一面才安心地去了。
这中间又有一段插曲。那时二舅一家和大舅家素有不和,而母亲似乎是站在大舅一边。外公的离世,二舅母说定是吃了我们当天带去的饼干。幸好,那些吃食都还在柜子里,连包装都没有拆。
外公去世后,直接葬在了二老生前就修好的“风水”(所谓“风水”一般是夫妻二人合葬之所,比一般的坟要豪华许多。无论“风水”亦或是一般的坟,都是在山坡水平挖入数米,棺材塞进去后,洞口以砖砌墙,刷上石灰,描龙画凤,嵌入碑石。“风水”占地更大,并排二穴,碑前也有抹上水泥整出一块平地的)中,外婆也一并迁了过来。从此,再不见慈爱有加的外公外婆,唯有瓷画像和“风水”能在我们这些后辈怀念之时略有慰藉。
(旧宅中除了张贴时新的年画,大概就是毛主席华国锋等画像了。随文贴上,作为与过去衔接的一个媒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