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人物的悲情江湖

第五节 曾头市

      今天，我们还要写一个小偷。

      梁山泊里，职业小偷就这么两个，一个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时迁，另一个，就是金毛犬段景住。

      不过，这个段景住是专门偷马的，似乎比时迁还高那么一个档次。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盗马这个职业，在当时还算是利国利民的活儿。

      我们知道，中原地区不产名马。想当初，岳飞同志最初也是骑骡子的。相州第一勇士都骑骡子，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有什么坐骑了。

      在汉朝，汉武帝对汗血宝马到了痴迷的状态，为此不惜连年征讨，兵发大宛，多少大汉男儿因此埋骨荒漠。但现在想起来，刘彻同志还是非常有远见卓识的。

      中国自汉到明，最大的威胁都是来自西北，而西北诸国的优势，就是在于骑射。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作用就和现代的航空母舰差不多，千骑卷平冈，那种气势，不是一般的步兵能够抵抗的。正所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就如同希特勒的飞机加坦克战术，横扫欧洲，所向披靡。当年的忽必烈，也就是靠他的蒙古铁骑肆虐亚欧大陆。一招鲜，吃遍天，有时候军事上的胜利真的和政治、经济没有关系的。

      还记得《天龙八部》里，乔峰带领辽国的燕云十八骑来到少林寺时的情景: 但听得蹄声如雷，十余乘马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乘客一色都是玄色薄毡大氅，里面玄色布衣，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捷，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黑毛，奔到近处，群雄眼前一亮，金光闪闪，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黄金打就。来者一共是一十九骑，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前面一十八骑奔到近处，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中驰出。

      丐帮帮众之中，大群人猛地高声呼叫：“乔帮主，乔帮主！”数百名帮众从人丛中疾奔出来，在那人马前躬身参见。

      嗯，看到这个阵势，估计当时的中原豪杰的心都凉了大半。就凭他们几个绿林好汉，估计抵挡不住人家的狮虎铁蹄。打仗嘛，武器和兵种还是比较重要的，小米加步枪去打飞机大炮是不可能的，嗯，谁再这么吹，下次再有战事就发给他们每人一只步枪，30斤小米，让他给打个坦克或飞机玩玩儿。

      而无论是宋，还是明，都是泱泱大国，无论人口、政治、经济、文化、科技，都是最先进的。那么为什么在同西北诸国的战争里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呢？嗯，军事上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你没有几匹好马，也就不可能有正儿八经的骑兵。没有优秀的骑兵，在正面战场的对抗中，必败无疑。

      在宋代，王安石曾设立保马法，由百姓给朝廷饲养马匹，可以减免部分赋税。但是到宋哲宗的时候，就被废除了。从此以后，军用马匹都是由官方饲养，嗯，官方，会养出什么样的马，养一匹马需要多花多少钱，因为花费巨大会怎样偷工减料，这个大家都懂，有许多现在的东西可以参考。国有资本突飞猛进，本事只有割韭菜，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因为我们都是韭菜。

      范仲淹在当时积极推进北宋和周边各国的国际贸易保税区，那个时候叫“榷场”，其目的主要是为了用贸易来控制辽国的经济，避免战争的威胁。嗯，打贸易战，老范是一把好手，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整天都在嚷嚷什么“吓尿”谁谁谁，其实自己的裤裆一直都没干爽过。

      当然，范仲淹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买马，以改良中原马的基因，嗯，有些时候，转基因的东西还是很好用的。

      不过人家辽国也不傻，马匹是人家的贸易底线，涉及国家安全，人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马卖给你，就如同现在国际贸易中的技术壁垒是差不多的。

      所以，当时朝廷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鼓励盗马，鼓励黑市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在当时，盗马贼和销赃的贩马商就很猖獗，而且大都是同官方打交道，基本都是有恃无恐。

      就如同当年的大不列颠帝国，海盗们都是半官方的人，嗯，杰克船长也是有编制的，属于体制内的同志。

      嗯，越说越远了，我们回来吧。

      我们来看一下金毛犬段景住，这个新生盗马行业的代表人物。

      其实，在书中，段景住的出场时间有限，但这个人物很关键，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宋江军马已到梁山泊边，却欲过渡，只见芦苇岸边大路上，一个大汉望着宋江便拜。宋江慌忙下马扶住，问道：“足下姓甚名谁？何处人氏？”那汉答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人见小弟赤发黄须，都呼小人为金毛犬。祖贯是涿州人氏。平生只靠去北边地面盗马。今春去到枪竿岭北边，盗得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又高又大，一日能行千里，北方有名，唤做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放在枪竿岭下，被小人盗得来。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前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期来到凌州西南上曾头市过，被那曾家五虎夺了去。小人称说是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想那厮多有不秽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走得脱，特来告知。”

嗯，这段话，是段景住仅有的几句出场台词，很有意思，我们分析一下。

      至于那匹马，我们就不用再说了，纯白色的马有多么珍贵，这个大家都知道，曹植的《白马篇》里说: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白马自古都是皇室的专用马匹，这也是宋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匹马的原因。

      段景住说原本要把这匹马献给宋江，那么这句话是真的吗？嗯，其实，看看地图就明白了。梁山位于郓城，而凌州就是现在的曹县，位于郓城正南方。也就是说，段景住从北方来，绕过微山湖，必然要先经过郓城，然后才能到达曹县的曾头市。

      也就是说，这个段景住并没有想把这匹马献给宋江，也没有想到梁山入伙。况且无论后来的晁盖还是宋江，在攻打曾头市的时候，人家也根本没有提过这匹马，可见，段景住在被人家抢了马之后，根本就没有提过宋江的名字。

      嗯，辛苦盗来的名马，估计值不少银子，竟然就这么被人抢了，难忍胸中恶气，但自己又没办法，怎么办？

      白道走不通，因为自己的马本来就来路不明。要想报仇，那就只能走黑道了。在曾头市的时候，他肯定看到了，曾家的人和梁山是死对头。嗯，自己现在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不过，他这个马屁拍的实在太响，宋江此时正在拉拢人心，对所有投奔自己的人都是来者不拒，而且几次下山，都是得胜而归，所以段景住说的话到底真不真，宋江此时并不在意。

      阴差阳错，由此，也导致了晁盖打曾头市中箭而亡，宋江顺利的爬上了一把手的宝座，梁山开始了另一种政治格局。这个效果，和一战时的普林西普有点类似。

      一个排名垫底的小人物，竟然不知不觉的导引了一场权力的颠覆。这个也是我们必须要写一下段景住的原因。

      其实，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好写的，一个自作聪明的糊涂蛋而已。上梁山的结果很好吗？排名垫底的滋味好受吗？稀里糊涂的死掉很光荣吗？

      黑道是不能轻易招惹的，除非你有强大的能力。有事的时候找几个站场的小弟装一下就可以了，100块钱一个，便宜，搞大了，容易把自己带进去。

为了一匹马，一口气，把自己给填进去，值得吗？

写到这里吧，头有些痛。

      最近呢，山东地面又发现了一些新的小偷，他们专业偷别人的未来。比起时迁和段景住，他们似乎连小偷这个名字都不配。他们专门“劫贫济富”，拿老实人开刀，泱泱大省，礼仪之邦，却学会了令人不齿的“偷学历”。

      看来，连小偷也一代不如一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