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姐说她也讲不清,大致情况是吴阿姨的女婿,就是茵茵的老公常阳,结婚后就常驻钱桥了,帮他们工厂接了一个大单,下单的采购方在上海。
“那是好事儿啊?有得赚就行,怎么会惨到年关都过不去?”我有些不理解。
“都是非标件啊,工价阿给得老高,交不了货要赔偿的噢。” 荣姐说供货合同吴阿姨没给她看过,怎么赔偿她也不知道。但按吴阿姨的说法,货是分批发的,后续供应没有跟上,前面的货款都结不了。“货款拖一拖也蛮正常的,以前所里结算周期也很长,不至于拖垮她们。”
荣姐说按照吴阿姨的说法,坏就坏在这批非标件产品的原材料上面,采购方给的采购价格是很高,但指定了材料供应商,“那家供应商的报价不算太离谱,但要全款拿货,概不拖欠”。
我大概理解了荣姐讲述的了,吴阿姨这边大把的真金白银采购原材料,加工能力有限,不能如期分批交货,货款就无法及时结算,导致资金链紧张。可又不得不继续进行原材料采购和后续加工,一旦完全供不上货,就要面临高额的赔偿。
“吴阿姨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些风险她应该懂啊?怎么会一开始就被套牢了?她那个作坊有多大的生产能力心里有数的啊?”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致理清了,但印象中的吴阿姨谨小慎微,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有些怀疑。
“吴姐和我说这些时,我也不太相信。她说太过信任那个女婿小常了。”荣姐说如果吴阿姨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单她也会接:上海的采购方在张江科技园办公,看上去财大气粗,工价给得很诱人,第一笔预付款也如期给了,虽然不多,但诚意很足,所以指定材料供应商合情合理。至于加工能力,常阳他家本身在苏州花桥也是做加工的,两边凑一凑,单拿下来了,工厂就会挣一大笔,还可以再扩大规模。
“这么说也没问题啊,我听龙龙说过花桥那边工厂规模还是可以的。” 我想起那一晚也是在这南长街,龙龙在酒吧和我抱怨他姐的婚事时,有提到过常家在花桥的工厂,有不少的欠债但规模还是有。
“这些我就不晓得啰。反正吴姐让我陪着去上海时,说过现在很惨,她这些年赚的一点钱都陷在里面了,这不趁着春节放假,想去找上海那家采购方的负责人求求情,让他们再宽限一下货期,把前面的货款也结一结,再不济看看能不能免掉赔偿。” 荣姐说春节放假,她本来计划带孩子去香港,好在孩子有自己的安排,她也乐得顺水推舟。
“你跟吴阿姨都这么熟了?早知道你们这么投缘,我早就该带你去她工厂,你敲敲边鼓,没准茵茵就被我骗到手,不至于后来这么多烂事儿。” 我笑着给荣姐添了一点酒。听她这么一说,吴阿姨那边应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什么熟不熟的,吴姐人很好,娶不上茵茵是你自己没那个福份。”荣姐来精神了,隔着餐桌凑过头来,“你猜吴姐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去上海?”
我犹豫了一下,摇着头说猜不到,“你和她关系好,上海你经常跑,熟呗。”
“荣姐托人查过了,上海那家公司的大股东是胡曼,就是我原来科室派去上海学习的那个小丫头。” 荣姐低声说完笑了笑,很不自然。
我大吃一惊,“确定是同一个人?”
“错不了,我们在上海私下找了那家公司采购的负责人,拿小胡在科室入职时登记的照片问过了。”荣姐说现在年轻人的脑子太活络了,一边上班,一边还打理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我到嘴边的话还是给憋回去了,王卫国和胡曼的关系还是不和荣姐捅破为好,再说这小胡的背后没准儿还不止王所长一个人。
“那你们这趟上海之行有点收获不?采购方那边有没有松口?” 我紧张地问道。
“应该没有,采购经理说他们是按合同办事,能不能变通要等过完节后再向上汇报。”荣姐摇摇头。“吴姐年初二就从上海回来去了花桥,找亲家去了。”
“嗯,这个时候他们苏州的常家帮一帮是应该的。”我随口附和道。
“什么呀?是去要账。吴姐说发了很多原材料到花桥,货不见货,她要去拿回那些钢锭。” 荣姐不想掺合得太深,就独个儿跑去宜兴转悠。
“这样啊?不是说月半里头不要帐吗?”我有些诧异。
荣姐噗嗤地冷笑了一声,“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多穷讲究,那大年三十上海那边还不是开了货车来堵住了吴姐的厂门。”
我张大了口有些难以置信,“还叫上了无锡那些混混,吴姐找了一圈人,没有办法后联系我,还是我让人去现场派了红包解的围。”
这小小的无锡城这么邪性?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