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你想要什么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两个女儿很早就问我生日想要什么,我不知如何回答。往年过生日,大女儿会抽空去给我买几朵花或一个小生日蛋糕,小女儿会给我做一个贺卡。收到女儿们的心意自然是开心的,但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两个女儿都放假了,我的所有时间都用在琐碎的家务,辅导作业,陪伴,还有店里的事务。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更加少得可怜。如果早上没有意志力在5:30起床,那基本上一天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安静空间。

昨晚饭后洗刷完毕,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地堆放着小女儿的芭比娃娃,贴纸,橡皮泥,作业本,大女儿的便签纸,中性笔,零食袋子和果皮,发了一会儿呆,我对两个女儿说:“你们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给我什么生日礼物。只要你们主动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把你们制造的垃圾清理掉,不要惹我生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女儿不甘心,一遍又一遍问我:“妈妈,你明天就过生日了,你开心吗?期待吗?会不会激动地睡不着?”

一位朋友在她的生日写道:“过一年老一岁,是再也没有还需祝贺的心情。”我倒也没有为老一岁惆怅,但也确实没有了还需祝贺的心情。如果说我会露出期待和欣喜,那也是为了配合身边在乎自己的人的一片心意吧!

今天,老公送了我一大束鲜花。绿色的百合花苞和小圆叶绿植簇拥着盛开的粉色百合,粉肤色的包装纸,象牙白色的丝带,娇嫩,纯洁,典雅。

我在满目凌乱不堪里腾出一小块地方来摆放这一束芬芳。

花很好看,但仅此而已。没有欣喜,没有激动。

没有生日蛋糕,是我自己不想要。小女儿喜欢吃蛋糕,不管是不是生日。如果是生日,不管是不是她的,总是渴望一个蛋糕的,哪怕是普通蛋糕也行啊。于是我带她去经常光顾的蛋糕房,挑了她喜欢的红丝绒蛋糕,另外挑了一块她还从没吃过的蓝莓慕斯。

蛋糕房的名字很诗意,沏风园。这也是我愿意经常光顾这家店的原因之一。

吃蛋糕丢下包装盒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丝真真切切的心痛,不是因为蛋糕很贵,而是觉得为了吃上这么一口蛋糕,随随便便就丢弃了这么精美的包装盒,为我们的地球母亲又制造了一份不知道经过几百几千年才能降解的垃圾,心中有无奈的负罪感。但是我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是女儿过生日,我会为了让她开心而毫不犹豫订下她最喜欢的蛋糕,而且一定会有最精美的包装,还有只戴一会儿的生日帽,只用一次的刀叉盘子,只点燃一分钟的蜡烛。

或许生日的快乐本来就只是属于孩子的吧!

我小时候,放学后是可以自由玩耍的,物质是贫乏的,宝贵的东西可能只是一张巴掌大的图画,是不会因为东西太多而找不到的。

除了高龄而健忘的奶奶,其他家人是不知道我哪天过生日的。所以,我的生日,是常常被忘记的。即使被记得,也不过就是吃一碗每天都吃的,在生日这天被称为“长寿面”的面条而已。所以,我对生日是无感的。

只记得我过生日的时节,空气是冷冽的,屋檐下是挂着冰凌的。雪是漫天飞舞的,世界是冰晶洁白的。我的心,是清明的。

有一次家里大人闹地鸡飞狗跳,摔锅摔碗。我一口气冲到村边的小河旁,坐在河沿上,凉爽的风吹得我渐渐平静下来。河水缓缓流淌,轻柔地诉说着岁月沧桑。小鸭子在水里玩儿捉迷藏。河对岸青砖红瓦的农舍错落地掩映在葱郁的树木里,远处群山连绵,若隐若现。风起了,我身后的柳树林和麦田旁边的白杨树奏起了悉悉索索沙沙啦啦的二重唱。细软的白沙从指缝间丝丝滑落,一遍又一遍,我的心似乎也被一遍又一遍抚慰。

第一次感受到污浊,是因为生了一场漫长漫长的病,爸爸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骑自行车驮着我去县城寻医,快到县城的必经之路有一段特别破败,必须下车慢慢走,偏偏有一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污水河与这段路一路相随。平时感冒发烧都不会头晕的我,每次一经过这里就头晕恶心,浑身难受。然后那一整天,我就那么蔫头耷脑半死不活地跟着爸爸,在大街小巷的医院或者私人诊所间穿梭。

长大些后到县城上高中,习惯了也就不再头晕了。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像一盆清水一面明镜似的,记性出奇得好,永远也不会记错事情的头脑,开始像一锅面汤似的,丢三拉四,忘东忘西,再也找不回记忆中那种清明的感觉了。

如今,我居住在这个号称全国十佳之一的宜居城市,抬眼望去,天空灰蒙蒙的,视线被一栋栋高楼阻挡,到处都像停车场一样拥堵,周围充斥着噪音。每天从家里清理出来一大堆废弃的包装盒塑料袋。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发现根本没地方可去。

我喜欢沏风园这个名字,或许是内心深处渴望着这么一个所在吧!可以沏风当茶,听风当歌,属于自己的一个世外园林。

我怀念小时候放学后可以不操心写作业一直玩到天黑再回家的日子,怀念可以东西南北沟地串门把同学家玩遍的日子,怀念星期天和小伙伴跳皮筋一跳一整天的日子,怀念可以下水摸鱼田边拔草树上摘枣鸡窝里拔毛的日子,怀念老师带我们春游登高远眺碧波粼粼麦田青青的日子。怀念火热夏天的树荫蝉鸣三分钱的冰糕,怀念冬天白雪茫茫万籁俱寂雪花静静地飘。

人们总说现在的孩子真享福,要啥有啥。可我却无比同情他们,觉得他们的童年跟我的童年比,简直弱爆了。尽管小时候我家因为特殊原因,跟幸福和慕沾不上边,没有好吃的也没有漂亮衣服穿。

但是如果我不作比较,现在的孩子也许的确是幸福的。他们的幸福或许就是吃喝玩乐无限满足,或者各种培训比赛竞争中获胜的喜悦。他们,或许并不一定羡慕我那样土生土长的童年。

晚上回到家,看到大女儿桌子上好几天没扔的碎鸡蛋壳,不禁苦笑:心操得比天还大,却连自己家巴掌点大地方都管不好。

生日了,还赶上快要过年,心情却这么丧。一定是因为我老了,而且难以被取悦。

蓦然回首,人生已过半。余生,再不容蹉跎。若真是怀念那过去,就用余下半生,认真回味书写前半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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