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铃】第十七回:荷仙姑皈依明心寺

清歌一曲,若自湖心传来。镜湖畔,有女子衣淡绿长裙,裙摆飘飘,荷花随之摇曳生姿。

湖畔书生李轩如痴如醉。

绿衣女目睹李轩之态,微笑招手。李轩一愣,身不由己向湖边行去。

瞬息间,湖中莲花悄然盛开。绿衣女轻触花蕊,顷刻间,莲花缓缓绽放,内藏乾坤。

花内如琉璃世界,香气氤氲。四壁宝石闪烁如繁星,另有玉笛飞声,清扬入云,犹如天界仙乐。

李轩震撼难言,方悟莲中可藏此景。

二人于莲中共赏美景,饮琼浆玉液,谈天地玄妙,不觉已至黄昏。

“天色已晚,我需回去。望仙子保重。”

绿衣女纤手一挥,手中凭空出现一本古籍,封面以藕丝编织,书页则薄如蝉翼,显然非是凡品。

“此籍今赠予你。”

李轩小心翼翼地接过,但见字迹如行云流水,深奥莫测。

“此书可助你在科场成名。”

李轩听后一愣,难以置信。

绿衣女淡然一笑:“此书所记,正是今年科举之题。文章已为你写好,你只需背下即可。”

李轩大为诧异:“仙子留步!”

绿衣女闻言徐徐转身,凝视李轩。

“仙子为何要助我?我与你素不相识,何德何能得此厚赐?”

“你祖上先人曾救过我命,今日特来报答。”

李轩一愣:“我祖上先人?何时救过仙子?”

绿衣女遥想往事:“数百年前,我湖畔负伤,为你祖上行医人所救。此恩此情,我常怀于心。”

李轩俯首沉思片刻,忽忆及祖谱中载有一先祖,医术精湛。

“原来如此,多谢仙子告知。我家祖上有此善举,乃我辈之福。今日得仙子相助,更是感激不尽。”

“待你功成名就,也是我报恩之日。”

绿衣女一挥衣袖,化作轻风飘然而去,四周景色如梦消散。

李轩自得书后,日夜攻读,无有懈怠。终至科举之期,启卷之际,见科举题目毫无二致,心中不禁暗自叹服:“此为天意!”

因熟稔书中内容,李轩运笔如神,名登金榜……

四人尚未离开芜湖,突闻湖畔喧闹声,见是一老者讲述此传闻。

“诸君以为传闻是否真实?”

“此说天方夜谭,李轩乃当朝礼部尚书,慎勿妄言。”

又有人道:“但传闻甚广,恐非空穴来风。”

言语颇引四人兴趣,提及李轩,声名显赫,以清廉得朝野赞誉。

老者又徐言:“诸君可知,李轩当年苦读之地,即在芜湖西面。若有兴趣,不妨往李轩旧宅一看。”

四人流露好奇,决定探访,经一路颠簸,终至西面小村庄。

旧宅非是大院,实为寻常民居。宅前有畦菜地,门侧古树参天。庭左为书房,前陈书桌椅数张。

屋内满室古籍文献,书页虽已泛黄,字迹依然清晰。此皆李轩当年所读之书,上留其批注笔记。

忽有微风拂过,书页翻动,四人目光皆被书中画像所引。

此画绘有荷塘一景,荷叶丛丛,荷花盛开,荷塘中现绿衣女子身影。

女子立于荷花丛中,轻舞身姿,宛若与花共舞。

四人看画像文字,上书“荷仙姑”三字。

“荷仙姑?此何人?”玉静不禁问道。

“莫非刚才老者所言非虚,那位绿衣女子,恐为荷花成精?”圆良疑惑道。

墨缘移目画像:“荷花寓意颇丰,如高雅清廉。我想李轩所绘,是以荷花自喻,表达其清廉自守之志。”

渡济仍是怀疑:“老者所言发生于镜湖,我等再返镜湖查看。”

等四人回到镜湖,时已傍晚,荷花拥立碧波间,若仙子轻舞。

微风过处,暗香浮动。

“绿衣女真会复现么?”

“我等即于湖畔静候,以观夜半有无异动。”

四人寻得一幽静之处,静待夜幕低垂。

夜幕下,蛙声此起彼伏,墨缘略显不安,不时注目湖面。渡济则闭目养神,如若入定之境。

夜色益深,蛙鸣渐弱,四人渐感困倦。宁静间,唯有微风拂荷之声。

四人苦候整夜,绿衣女子始终未现。

天色渐白,四人前往集市觅食,见街面备制荷灯,不禁生疑,询问方知数日后即观莲节。

“观莲节乃芜湖盛事,每年此时,人们自四面八方而来。”

“除观赏荷花外,更有放荷灯、赏花灯、猜灯谜等,热闹非凡。”

听闻观莲节,四人面露喜色。

渡济道:“既至此地,不如留此观赏,或能遇见荷花精也未可知。”

三人闻言点头赞同,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每日在城中闲逛,只等观莲节到来。

期间各色人等涌入芜湖,街头巷尾张灯结彩。等到观莲节如期而至,城中一片欢腾,人们纷纷涌向镜湖。

四人亦随人流来至湖畔,见湖面荷花怒放,碧波荡漾。

湖上少女手捧荷灯。荷灯内小烛摇曳,人们寄寓祝福,随后点燃烛芯,双手合十祈祷,轻将荷灯放入湖中。

一时间,湖面上烛光点点,如同星辰落入人间,寄托万千心愿。

有童子四顾而问:“母亲,果真先辈能见到我等愿望?”

母亲微笑而应:“有人专司世间之愿,献于先祖。”

童子沉思片刻:“我也欲书一愿,以告先祖。”

母亲取纸笔授于孩童……

夜半,人潮退去,忽然湖中有女子冉冉升起,身披翠衣,周身环绕淡淡白雾,荷叶为其衣袂所拂,荷花为其容颜所映,皆似在俯首称臣,不敢争艳。

其仙气之盛,不可言喻。

女子步伐轻盈如风,踏浪而行。丫鬟相随其后,手持箩筐,神情恭敬。

丫鬟好奇问道:“仙姑,我等收集荷灯作甚?”

“此为世人心愿,我欲以法术助其实现。”

丫鬟领命,俯身将湖中荷灯捡入箩筐中:“仙姑大慈大悲,实为世间少有。”

绿衣女微笑道:“世间之事,皆需自身努力。我虽能助其一臂之力,但成败仍在其人造化。”

二人正欲离去,渡济当即点水而过,拦在二人面前。

“妖孽,休走!”

绿衣女神色微变,但并未显露惧色。丫鬟则紧握箩筐,挡在绿衣女身前。

双方对峙片刻,圆良喝道:“若是识相,束手就擒!”

绿衣女轻轻一笑,身形忽闪,随风舞动,素手一挥间,湖面荷花骤然全开。

绿衣女子轻摘一莲子,冷然笑道:“你等既来寻衅,便莫怪我手下无情!”

言罢将莲子掷出,顷刻间化作疾箭。莲子尖锐如针,渡济挥剑相抗,铿锵之声激越。

圆良与玉静见状,亦围攻而上。刀光剑影间,气势如虹。

丫鬟亦非等闲之辈,二人默契攻守,令三人显得捉襟见肘。

“就凭你等也想抗衡?”绿衣女嗤笑一声,与丫鬟联手猛攻。

湖面之上,一时间水波翻涌。

一番激战后,三人皆感力不从心。绿衣女与丫鬟相视而笑,挥袖间,飘然离去。

湖波渐宁,而仙气缭绕湖畔,久久未散。

渡济默然收剑,注目湖面荷灯,面露憾色:“镜湖浩瀚,荷花精究竟藏于何处?”

墨缘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我推测或隐于湖心,彼处荷花怒放,亦为湖中神秘之地。”

渡济听完话语,自怀中取一符咒,随咒语诵念间,符咒化作一道流光,渐渐凝成仙鹤之形。

仙鹤于空中盘旋一周,落于众人身侧。四人轻轻一跃,坐于仙鹤背上。随之一声长鸣,仙鹤振翅高飞,直冲云霄。

天明,俯瞰下方镜湖,湖水宛如铜镜,映照云彩。

待仙鹤飞至湖心,忽见湖中一岛屿为荷花所覆,叶如翠盖,花似锦绣,犹如荷海。蜻蜓飞舞荷丛中,或于空中交缠,或于叶上小憩。

四人目睹湖心岛屿,眼中惊艳,跃下仙鹤。

乍至岛屿,蜻蜓群起攻来,或俯冲,或横扫,攻势如潮,如乌云压城,直指四人。

四人仓促应战,左躲右闪, 渡济举剑高喝:“三剑合一!”

圆良和玉静听闻,迅速聚于渡济身旁,霎时间,剑光如潮涌起,所过之处,空气凝滞,蜻蜓陨落。

蜻蜓似被剑光震慑,但并未就此退去,仍盘旋于空中,静待时机。

渡济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言罢又手持符咒,默诵真言,忽地金光冲霄,符咒幻化为群燕数万。

燕群盘旋,与蜻蜓交织半空,难以分辨彼此。只见道道黑影穿梭,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燕以爪锐翅疾,蜓则其翼如风。两军交织于空,战声鼎沸。

久战之后,燕群渐占上风,蜓群败退四散。

“继续往前行去。”渡济道。

正当几人欲要前行,波澜涌动,荷花摇曳间,一道倩影浮现。但见绿衣女头戴荷花冠,飘散淡淡荷香。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千年修炼,想必对人世间亦有所知,敢问可曾做过恶事?”

绿衣女淡雅回道:“荷花生性淡泊名利,从未插手人世纷争。千年来但求自保,更未曾做恶。”

渡济质问道:“据我所知,李轩科举之事,可是你出手相助?”

“是,我曾助他一臂之力。

“人间功名利禄,原有定数。你为他逆天改命,便是触犯人间法度。”

“我实在不忍李轩才情埋没,故出此下策。且李轩祖上曾有恩于我。”


原来,李轩先祖曾为行医人,一日至湖畔采菱,忽闻荷丛中传来微泣声。先祖心生疑惑,随声而至,见是荷瓣上生有黄斑。

荷花哭泣道:“我患斑病,无法自愈,恳请医者救命。”

行医者细观片刻,断其为荷花斑病,遂精心配制药方,涂于花瓣,荷花立感清凉贯心。

不久,黄斑渐退,荷花容颜焕发。成精化形后,誓报行医者之恩,但行医人世寿有限,荷花精遂寻至李轩……

“实不相瞒,我为荷花成精,虽身怀异术,却不想与诸位为敌。”

 话语至此,一只大春蜓骤然化身男子,口中厉声道:“娘子,休与道人多费口舌,今日相逢,便是劫难,有何好说?”

春蜓身形一动,飘然而起。渡济见状紧随其后,两人半空缠斗。

二人交锋正酣,春蜓技高一筹,渐占上风。渡济竭尽全力,难挡其猛攻。

圆良、玉静见状,齐入战局,三人呈品字形围攻春蜓。一时间,四人身影交错飞舞,掌风、拳影、剑光交织一片。

湖畔气劲激荡,荷叶纷飞。何仙姑见夫君遭遇围攻,身影一动,飞至春蜓身旁应战。

春蜓拳法刚猛无敌,拳如铁锤,拳势如风;荷仙姑轻盈灵动,掌法柔和。两人相辅相成,威力倍增,令人目不暇接。

“既是夫妻二人,我等便一同较量!”渡济手中收魂镜光华闪烁。

荷仙姑与春蜓见状,皆微皱眉头。

春蜓双手合十,默念法诀。顷刻间,一群蜻蜓飞至,纷纷扑向收魂镜,其翅轻贴镜面,使镜无隙可见,镜光瞬间被压制。

又见荷仙姑玉手轻扬,莲子如暗器疾射,如雨点密集而下。

几人不敢怠慢,欲挡莲子攻势,但莲子似无穷尽,令人左右顾盼,

若再硬拼,恐有性命之忧。

渡济当机立断:“我等暂退!”

几人闻声立弃攻势,身形疾退,起落之间,已与荷花精拉开距离,但身后莲子依如潮水打来。

几人身形在空中翻滚腾挪,但湖面宽阔,体力难支。渡济旋即自怀中取出符篆,抛向空中化为仙鹤。

仙鹤俯冲而下,将几人稳托于鹤背。四人终归岸边,却是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玉静道:“渡济师兄,我等不如先回吴广富家,求其购买新袍?”

圆良点头道:“师妹所言极是,我等如今这般模样,实似乞丐。”

渡济沉吟片刻,颔首同意。达至吴家,吴广富惊起而问:“几位道长尚未离开芜湖?”

 “我等中途遇困,且道袍毁损,故欲前来求助老爷,能否购置新袍?”

“几位道长为吴家解除蟑螂精之患,我感激不尽。至于道袍,即刻命仆人购置。”

交谈之际,四人提及镜湖荷花精,吴广富闻言思索道:“荷花精,我幼时曾听家中老者言及,可为诸位引荐一人,或有帮助。”

吴广富所言之人,人称“芜湖通”,实为明心寺主持慧通大师,此人对芜湖草木砖瓦皆了如指掌。

四人随至明心寺,见古刹庄严,山门高耸,横匾书“明心寺”三字。宝殿佛像旁,立着一位长者,身披袈裟,手持念珠,正是慧通大师。

“闻师父博学,我等远道拜访,前来请教芜湖之事。”

慧通双手合十回礼:“阿弥陀佛,女施主过奖。老衲在此修行多年,对芜湖略知一二。”

“我等途中,听闻芜湖荷花精出没,心生好奇,特来探询。”

慧通眉头微微一挑,似有意外:“几位施主,对荷花精所知几何?”

  “所知甚少。”

慧通转身至书架旁,取下一本古籍,轻翻书卷道:“此书为明心寺古籍,详述我寺诸多旧闻。此荷花精亦有所记载,曾为镜湖移植而来明心寺。此花受香火供养,终得人身。”

四人皆凑近观书,见书中文字古雅,画像嫣然。

“降服荷花精,老衲愿为诸施主指点迷津。”慧通说着取出一串念珠,递与四人。

“此念珠蕴含法力,施主可手持此珠,于午夜时分,默念我传授咒语,荷花精将现身荷塘。”

室内寂寂无声,念珠微光淡发……

夜幕低垂,四人依慧通之言,手持念珠来到荷塘。

月华洒于念珠,发出柔和光华,一股心力自念珠中传来。此力环绕四周,浩渺如海,威猛如山,令人心生敬畏,又令人内心祥和。

突然间,荷塘水波荡漾,犹如镜面破裂,但见荷仙姑裂水而出,轻纱缭绕。

“何人在此召唤我?”

四人闻言,并未搭话,更是紧促念诵咒语。与念珠加持下,荷仙姑骤然被法力卷入,忽见自己五百年前,曾为明心寺莲花,日受香火供养,聆听佛法教诲。

但时日久长,她欲报答李轩先祖之恩,渐生尘世之思,遂离佛祖庇护,化为人形……

“今日之遇,我心大悟,愿重返明心寺,继续作佛前莲。”

此时慧通大师来到湖畔,笑道:“善哉!”

荷仙姑感激涕零道:“谢大师指引。”

慧通大师挥手,一道金光从念珠中飞出,直冲云霄。瞬间,天空门户骤开,门内佛光无尽。

又见荷花精身躯泛起光芒,将她紧紧包裹于云端之上,缓缓进入门户,后轻落于明心寺莲池中,幻化为一朵莲花盛开……

于明心寺内,四人遥见莲花皎洁无瑕,佛光熠熠,周围数只蜻蜓飞舞。唯有一只蜻蜓久悬空中,似乎有言欲述。

墨缘道:“看蜻蜓绕莲,恋恋不舍,定是她夫君春蜓。”

三人听后,心领神会,皆向莲花膜拜。

一炷香后,四人向慧通辞别,慧通回应道:“愿你等一路平安,常持正念,精进修行。”

众人齐声顶礼,驾鹤飞跃镜湖,遥见湖中莲花岛消失无踪,方悟此岛为施法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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