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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局长在熹微之时就早早起来了,神清气爽,在凉丝丝的空气中沿着街边路道信步走着,不时有小车掣身而过,几声清脆的鸟鸣,前边的复桥在晨曦的微光中英姿挺拔,他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岁,脚下的步伐也更加矫健,穿过桥下的隧洞,就到了清溪堤岸。
踏上堤岸的泥空花砖,凭栅栏而望,清溪河大桥一衣带水,远涯茫茫,车声粼然,清溪岸畔一览无余,河水潜流涌滚,树木葱茏,此潜藏着无限生机,也俨然一副优美的河滨晨曦图。
他心中倏然涌起由衷的自豪和感叹,弹指一挥间,几十年过去了,这山山水水大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稍顷,他越过栅栏,沿石阶而下,依然如故,湿地公园内三五人,随意小跑的,慢悠悠走着的,缕缕清香,伴着凉丝丝的微风。
一两只白鹭扑棱棱地从沙汀上飞起,掠过水面,他在河边的一块圆溜溜的石墩上坐下,注目着远去优美飞翔的白鹭,随手捡起了几块砾石,像儿时一样漂向水中,水花溅处,却看见了几株盈盈的小花,在轻风中随意地晃动着,红萼胭瓣,细长的嫩叶,娇小、自然、美丽!
岸芷汀兰!
他又向前走了走,因为他听见隐隐约约的陶笛的声音,是不是那位吹陶笛的姑娘?但到了那棵树下,却空空,但陶笛的声音隐隐依然。
当他披着一身清露和若有若无的花香推门进屋的时候,顺卿在饭桌上已摆上了他偏爱的两碟小菜:腊八蒜、清调青菜,淡而清,开胃,见他回来了,又从厨房里端出了逸着糯香的小米粥和亮灿灿的油条。
“最近又发表文章了?”顺卿便把小米粥递过来,便笑吟吟地问道,“还是又得到了什么宝贝?”
面对自己的妻子,张局长笑了,“发表一篇文章。”
“嘻!”顺卿转身一笑,不屑一顾地进了里间,留下了他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吃过早饭,他在房间中用自己喜爱的鱼化龙紫砂壶沏了一壶信阳毛尖,边喝边愉悦地咂摸着。
鱼化龙是中国传统寓意纹样,亦名鱼龙化。鱼化龙古喻金榜题名,飞黄腾达,源于中华民族鲤鱼跳龙门的传说。而紫砂壶鱼化龙,亦名“鱼龙壶”或“鱼龙戏浪壶”,据史料记载,系明末紫砂壶艺人陈仲美首创,但直到清代嘉庆、咸丰时期,经过紫砂壶大师邵大亨地传承、精心设计,才成为一种成熟且广为流传的经典壶型。
当时是一位行李的商人赠与他的,造型小巧龙龙,龙头置于壶盖,可四面摆动,把手则是龙尾,壶身是鱼龙戏浪的浮雕,敲之轻音若磐,倒之如龙吐水,上仰下浮,皆无漏滴。若初始沏茶,壶盖与壶身契密,稍稍用力揭开壶盖,壶中水霭漂浮,蔚然蒸腾!
夏热三伏用清水沏茶,三五天不馊,且清悠可口,寒冷三九用红茶或白茶沏茶,绵绵浓香颊齿丹田。
实为可用可收藏之佳品,或许有一天在自己百年以后,或在若干代以后,他会成为镇宅之宝或传世之珍宝!张局长常常这么一边喝茶一边把玩而快乐地畅想着。
但近来他略感它美中不足,春夏沏茶,欣赏不到壶中青茶那细微叶沫上翻下仰的美丽景观,所谓色香味俱全,毕竟少了一味!如同一位秀妍的少女,用包裹的衣服遮掩了美色,实则遗憾!
为此他几番动辄想购买一玻璃双层老板杯,春夏之青茶,可观可品,一举两得,但几番寻思之后,实则舍不下这“鱼化龙”,他捻了又捻,抚了又抚,在犹豫中拷问着自己的灵魂,自己不是一直在追求一种极简的生活吗?为什么这般放不下这红尘中的奢华尤物?
算了吧,还是用“鱼化龙”吧!但终是心有不甘。
他舒坦地啜饮着,刚才又收到了三哥的邀约,蓦然又想到了白芷,心中如飘浮的茶霭,渐渐地升起一种欲念,逸了上、浮了下,终于忍不住,给白芷发了一条短信:“在吗?”
“在呀,”白芷似乎笑着,他好像能看到她纯美的笑容。
“我下午去打牌。”
……
白芷似乎顿了顿,稍顷没有回信息。一次两人在微信上聊天时,白芷曾揶揄道:“听说你是剑无形?”
“剑无形?”张局长惬意地笑了,“听谁说的?”
“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白芷嬉戏着。
“那容易。”
白芷面对着荧光的手机屏犹豫着,好像面临着自己一生重大的人生抉择,但在犹豫复犹豫中,她感到实在无法拒绝张局长那和蔼宽容的笑意,便定了定,下了决心,“好,下午几点走?”
“两点吧,我开车在你们巷子口等你。”
“好。”白芷又爽利地答道。